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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田錄  (宋)歐陽修 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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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錄

  點校說明

  自序

  卷一

  卷二

  佚文

  附錄一

   四庫全總目提要

   夏敬觀跋

  附錄二 歸田錄佚文初探

   一

   二

   三

   四

  附錄三 主要參攷書目

  ●點校說明

  歐陽修歸田錄,內容涉及北宋前期的人物事蹟、職官制度和官場軼聞等等,多係作者耳聞目睹,其史料價值是為人們所公認的。

  今存歸田錄版本,應以元刊歐陽文忠公集本為最早,此書乃南宋周必大等人所編,是歐陽修文集較好的一種。過去商務印書館又曾用他本校以元刻本,印行涵芬樓本宋人說部書歸田錄,今即以此本為校點底本。據該本校訂者夏敬觀跋稱:「此本依元刻文集本,校以宋槧文集本,其祠堂刻文集本及稗海刻本略有同異,皆附注之。又校以宋槧朱子名臣言行錄」,足見夏氏已校過各種較早的本子。這次校點,先將夏氏校本與四部叢刊影印元刻文集本及說郛本、稗海本等對勘,改正了夏氏校本中顯係誤抄誤排的一些地方。同時,又檢核了詩話總龜、職官分紀、皇宋事實類苑及玉壺清話、澠水燕談錄等宋人著作。這些書都曾引用歸田錄或與歸田錄有重文,如皇宋類苑引了今歸田錄一百一十五條中的近百條,職官分紀引了三十餘條,等等。以這些書的引文與今本對勘,證明大多為照抄原文,未始有意改之,而其異文亦多有優於今本者,可見這些書都不同程度地反映了歸田錄當時的面貌,故在這次校點中利用了這些書。

  在宋編元刊文集本中,原有一些作者原注和編者夾注,這些夾注有時雖不免瑣細,但為保持原貌起見,仍予保留。至於夏敬觀的校語,雖亦甚可參考,因這次校點所用書已大大超出其範圍,故一併提出,而將其中的一部分寫入校記中,標明「夏校」字樣。

  又,夏氏校以宋槧朱子名臣言行錄,發現所引十八則(實為十九則,夏氏數漏),有兩則為今本所無,遂輯出作補遺一卷附於後。這次檢核類苑等宋人書,又發現了不少歸田錄的佚文,今將這些佚文連同夏氏所輯兩條一併附於卷後,並作歸田錄佚文初探一篇,對歸田錄佚文的發生及與此有關的一些問題略作分析,以供參考。限於校點者的水平,無論在校勘、標點或輯佚方面,遺誤在所不免,敬祈讀者有以指正。

  點校者

  一九八0年六月

  ●自序

  歸田錄者,朝廷之遺事,史官之所不記,與夫士大夫笑談之餘而可錄者,錄之以備閒居之覽也。有聞而誚余者曰:「何其迂哉!子之所學者,修仁義以為業,誦六經以為言,其自待者宜如何?而幸蒙人主之知,備位朝廷,與聞國論者,蓋八年於茲矣。既不能因時奮身,遇事發憤,有所建明,以為補益;又不能依阿取容,以徇世俗。使怨嫉謗怒,叢于一身,以受侮于羣小。當其驚風駭浪,卒然起於不測之淵,而蛟鱷黿鼉之怪,方駢首而闖伺,乃措身其間,以蹈必死之禍。賴天子仁聖,惻然哀憐,脫於垂涎之口而活之,以賜其餘生之命,曾不聞吐珠銜環,效虵雀之報。蓋方其壯也,猶無所為,今既老且病矣,是終負人主之恩,而徒久費大農之錢,為太倉之鼠也。為子計者,謂宜乞身於朝,退避榮寵, 【 退避榮寵 夏敬觀校(以下簡稱夏校):祠堂本有夾注:「一作遠引疾去,以深戒前日之禍」十三字。】 而優游田畝,盡其天年,猶足竊知止之賢名。而乃裴回俯仰,久之不決,此而不思,尚何歸田之錄乎!」余起而謝曰:「凡子之責我者皆是也,吾其歸哉,子姑待。」治平四年九月乙未廬陵歐陽修序。

  ●歸田錄卷一

  太祖皇帝初幸相國寺,至佛像前燒香,問當拜與不拜,僧錄贊寧奏曰:「不拜。」問其何故,對曰:「見在佛不拜過去佛。」贊寧者,頗知書,有口辯,其語雖類俳優,然適會上意,故微笑而頷之,遂以為定制。至今行幸焚香,皆不拜也。議者以為得禮。

  開寶寺塔在京師諸塔中最高,而制度甚精,都料匠預浩所造也。塔初成,望之不正而勢傾西北。人怪而問之,浩曰:「京師地平無山,而多西北風,吹之不百年,當正也。」其用心之精蓋如此。國朝以來木工,一人而已。至今木工皆以預都料為法。有木經三卷行於世。世傳浩惟一女,年十餘歲,每臥則交手於胸為結構狀,如此踰年,撰成木經三卷,今行於世者是也。

  國朝之制,知制誥必先試而後命,有國以來百年,不試而命者纔三人:陳堯佐、楊億、及脩忝與其一爾。

  仁宗在東宮,魯肅簡公 【 宗道】 為諭德,其居在宋門外,俗謂之浴堂巷,有酒肆在其側,號仁和,酒有名於京師,公往往易服 【 一作衣】 微行,飲於其中。一日,真宗急召公,將有所問。使者及門而公不在,移時乃自仁和肆中飲歸。中使遽先入白,乃與公約曰:「上若怪公來遲,當託何事以對?幸先見教,冀不異同。」公曰:「但以實告。」中使曰:「然則當得罪。」公曰:「飲酒人之常情,欺君臣子之大罪 【 一作罪大】 也。」中使嗟歎而去。真宗果問,使者具如公對。真宗問曰: 【 一作公】 「何故私入酒家?」公謝曰:「臣家貧無器皿,酒肆百物具 【 一作俱】 備,賓至如歸,適有鄉里親客自遠來,遂與之飲。然臣既易服,市人亦無識臣者。」真宗笑曰:「卿為宮臣,恐為御史所彈。」然自此奇公,以為忠實可大用。晚年每為章獻明肅太后言羣臣可大用者數人,公其一也。其後章獻皆用之。

  太宗時親試進士,每以先進卷子者賜第一人及第。孫何與李庶幾同在科場,皆有時名,庶幾文思敏速,何尤苦思遲 【 何尤苦思遲 宋人(闕名)分門古今類事卷十八引歸田錄此條(以下簡稱古今類事卷×)此句下尚有「自謂必居其下」六字,或為此書編者所增益。】 。會言事者上言:「舉子輕薄,為文不求義理,惟以敏速相誇。」因言:「庶幾與舉子於餅肆中作賦,以一餅熟成一韻者為勝。」太宗聞之大怒,是歲殿試,庶幾最先進卷子,遽叱出之。由是何為第一。 【 由是何為第一 古今類事卷十八此句下尚有「此不謂之命乎」六字,或亦為此書編者所增益。】

  故參知政事丁公、 【 度】 晁公 【 宗慤】 往時同在館中,喜相諧謔。晁因遷職,以啟謝丁,時丁方為羣牧判官,乃戲晁曰:「啟事更不奉答,當以糞墼一車為報。」晁答曰:「得墼勝於得啟。」聞者以為善對。

  石資政 【 中立】 好諧謔,士大夫能道其語者甚多。嘗因入朝,遇荊王迎授,東華門不得入,遂自左掖門入。有一朝士,好事語言,問石云:「何為自左 【 去聲】 掖門入?」石方趂班,且走且答曰:「秪為大 【 音柂】 王迎授。」聞者無不大笑。楊大年方與客棋,石自外至,坐於一隅。大年因誦賈誼鵩賦以戲之云:「止於坐隅,貌甚閑暇。」石遽答曰:「口不能言,請對以臆。」

  故老能言五代時事者云:馮相 【 道】 、和相 【 凝】 同在中書,一日,和問馮曰:「公靴新買,其直幾何?」馮舉左足示和曰:「九百。」和性褊急,遽回顧小吏云:「吾靴何得用一千八百?」因詬責久之。馮徐舉其右足曰:「此亦九百。」於是烘堂大笑。時謂宰相如此,何以鎮服百僚。

  錢副樞 【 若水】 嘗遇異人傳相法,其事甚怪,錢公後傳楊大年,故世稱此二人有知人之鑒。仲簡,揚州人也,少習明經,以貧傭書大年門下。大年一見奇之,曰:「子當進士及第,官至清顯。」乃教以詩賦。簡天禧中舉進士第一甲及第,官至正郎、天章閣待制以卒。謝希深為奉禮郎,大年尤喜其文,每見則欣然延接,既去則歎息不已。鄭天休在公門下,見其如此,怪而問之,大年曰:「此子官亦清要,但年不及中壽爾。」希深官至兵部員外郎、知制誥,卒年四十六,皆如其言。希深初以奉禮郎鎖廳應進士舉,以啟事謁見大年,有云:「曳鈴其空,上念無君子者;解組不顧,公其如蒼生何!」大年自書此四句於扇,曰:「此文中虎也。」由是知名。

  太祖時,郭進為西山巡檢,有告其陰通河東劉繼元,將有異志者,太祖大怒,以其誣害忠臣,命縛其人予進,使自處置。進得而不殺,謂曰:「爾能為我取繼元一城一寨,不止贖爾死,當請賞爾一官。」歲餘,其人誘其一城來降。進具其事送之於朝,請賞以官。太祖曰:「爾誣害我忠良,此纔可贖死爾,賞不可得也!」命以其人還進,進復請曰:「使臣失信,則不能用人矣。」太祖於是賞以一官。君臣之間蓋如此。

  魯肅簡公立朝剛正,嫉惡少容,小人惡之,私目為「魚頭」。當章獻垂簾時,屢有補益,讜言正論,士大夫多能道之。公既卒, 【 公既卒 夏校:自「小人惡之」以下三十三字,言行錄(朱熹五朝名臣言行錄卷五)作:「在政府七年,務裁抑僥倖,不以名器私人。及薨」十八字。】 太常謚曰「剛簡」,議者不知為美謚,以為因謚譏之,竟改曰「肅簡」。公與張文節公 【 知白】 當垂簾之際,同在中書,二公皆以清節直道為一時名臣,而魯尤簡易,若曰「剛簡」,尤得其實也。

  宋尚書 【 祁】 為布衣時,未為人知。孫宣公奭一見奇之,遂為知己。後宋舉進士,驟有時名,故世稱宣公知人。公嘗語其 【 一無此字】 門下客曰:「近世謚用兩字,而文臣必謚為文,皆非古也。吾死得謚曰『宣』若『戴』足矣。」及公之卒,宋方為禮官,遂謚曰「宣」,成其志也。

  嘉祐二年,樞密使田公 【 况】 罷為尚書右丞、觀文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罷樞密使當降麻,而止以制除。蓋往時高若訥罷樞密使,所除官職正與田公同,亦不降麻,遂以為故事。 【 遂以為故事 宋江少虞皇宋類苑七十八卷本卷二十五引歸田錄此條(以下簡稱類苑卷×)以此句以下之文為另一條。】 真宗時,丁晉公 【 謂】 自平江軍節度使除兵部尚書、參知政事,節度使當降麻,而朝議惜之,遂止以制除。近者陳相 【 執中】 罷使相除僕射,乃降麻,龐籍罷節度使除觀文殿大學士,又不降麻。蓋無定制也。

  寶元、康定之間,余自貶所還過京師,見王君貺初作舍人,自契丹使歸。余時在坐,見都知、押班、殿前馬步軍聯騎立門外,呈榜子稱「不敢求見」,舍人遣人謝之而去。至 【 一無此字】 慶曆三年,余作舍人,此禮已廢。然三衙管軍臣僚於道路相逢,望見舍人,呵引者即斂馬駐立,前呵者傳聲「太尉立馬」,急遣人謝之,比舍人馬過,然後敢行。後予官於外十年而還,遂入翰林為學士,見三衙呵引甚雄,不復如當時,與學士相逢,分道而過,更無斂避之禮,蓋兩制漸輕而三衙漸重。 【 蓋兩制漸輕而三衙漸重 以下類苑卷二十五另作一條。】 舊制:侍衞親軍與殿前分為兩司。自侍衞司不置馬步軍都指揮使,止置馬軍指揮使、步軍指揮使 【 一止作馬步軍指揮使】 以來,侍衞一司自分為二,故與殿前司列為三衙也。五代軍制已無典法,而今又非其舊制者多矣。

  國家開寶中所鑄錢,文曰「宋通元寶」,至寶元中,則曰「皇宋通寶」,近世錢文皆著年號,惟此二錢不然者,以年號有「寶」字,文不可重故也。

  太祖建隆六年, 【 太祖建隆六年 古今類事卷二引宋錢易洞微志及歸田錄此條作「建隆末」;又宋李攸宋朝事實卷二記此事作「建隆四年,始議改元」。案建隆無六年,疑「六」乃「末」或「四」之誤。】 將議改元,語宰相勿用前世舊號,於是改元乾德。其後,因於禁中見內人鏡背有乾德之號,以問學士陶穀,穀曰: 【 以問學士陶穀穀曰 夏校:以上四字祠堂本作「竇儀,儀曰」。今案此事劉攽中山詩話、李攸宋朝事實卷二及李燾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七均有記載,而各說不同。】 「此偽蜀時年號也。」因問內人,乃是故蜀王時人。太祖由是益重儒士,而歎宰相 【 一有之字】 寡聞也。 【 而歎宰相 【 一有之字】 寡聞也 夏校:以上三字祠堂本作「須用讀書人」五字。】

  仁宗即位,改元天聖,時章獻明肅太后臨朝稱制,議者謂撰號者取天字,於文為「二人」,以為「二人聖」者,悅太后爾。至九年,改元明道,又以為明字於文「日月並」也,與「二人」旨同。無何,以犯契丹諱,明年遽 【 一作遂】 改曰景祐,是時連歲天下大旱,改元詔意冀以迎和氣也。五年,因郊又改元曰寶元。自景祐初,羣臣慕唐玄宗以開元加尊號,遂請加景祐於尊號之上,至寶元亦然。是歲趙元昊以河西叛,改姓元氏,朝廷惡之,遽改元曰康定,而不復加於尊號。而好事者又曰「康定乃謚爾」。明年又改曰慶曆。至九年,大旱,河北尤甚,民死者十八、九,於是又改元曰皇祐,猶景祐也。六年,日蝕四月朔,以謂正陽之月,自古所忌,又改元曰至和。三年,仁宗不豫,久之康復,又改元曰嘉祐。自天聖至此,凡年號九, 【 凡年號九 類苑卷三十二作「凡年號九易」。】 皆有謂也。

  寇忠愍公 【 準】 之貶也,初以列卿知安州,既而又貶衡州副使,又貶道州別駕,遂貶雷州司戶。時丁晉公與馮相 【 拯】 在中書,丁當秉筆,初欲貶崖州,而丁忽自疑,語馮曰:「崖州再涉鯨波,如何?」馮唯唯而已。丁乃徐擬雷州。及丁之貶也,馮遂擬崖州,當時好事者相語曰:「若見雷州寇司戶,人生何處不相逢?」比丁之南也,寇復移道州,寇聞丁當來,遣人以蒸羊逆於 【 一作迎於】 境上,而收其僮僕,杜門不放出,聞者多以 【 一作公】 為得體。

  楊文公 【 億】 以文章擅天下,然性特剛勁寡合。有惡之者,以事譖之。大年在學士院,忽夜召見於一小閣,深在禁中。既見賜茶,從容顧問,久之,出文藳數篋,以示大年云:「卿識朕書蹟乎?皆朕自起草,未嘗命臣下代作也。」大年惶恐不知所對,頓首再拜而出。乃知必為人所譖矣。由是佯狂,奔於陽翟。真宗好文,初待大年眷顧無比,晚年恩禮漸衰,亦由此也。

  王文正公 【 曾】 為人方正持重,在中書最為賢相。嘗謂:「大臣執政,不當收恩避怨。」公嘗語尹師魯曰:「恩欲歸己,怨使誰當!」聞者歎服,以為名言。

  李文靖公為相沈正厚重,有大臣體。嘗曰:「吾為相無他能,唯不改朝廷法制,用此以報國。」士大夫初聞此言,以謂不切於事。及其後,當國者或不思事體,或收恩取譽,屢更祖宗舊制,遂至官兵冗濫,不可勝紀,而用度無節,財用 【 一作力】 匱乏,公私困弊。推迹其事,皆因執政不能遵守舊規,妄有更改 【 一作改更】 所致。至此始知公言簡而得其要,由是服其識慮之精。

  陶尚書 【 穀】 為學士,嘗晚召對,太祖御便殿,陶至望見上,將前而復却者數四,左右催宣甚急,穀終彷徨不進,太祖笑曰:「此措大索事分!」顧左右取袍帶來,上已束帶,穀遽趨入。

  薛簡肅公知開封府,時明參政 【 鎬】 為府曹官,簡肅待之甚厚,直以公輔期之。其後公守秦、益,常辟以自隨,優禮特異。有問於公「何以知其必貴」者,公曰:「其為人端肅,其言簡而理盡。凡人簡重則尊嚴,此貴臣相也。」其後果至參知政事以卒。時皆服公知人。

  臘茶出 【 一作盛】 於劍、建, 【 臘茶出 【 一作盛】 於劍建 類苑卷六十作「臘茶出於福建。」】 草茶盛於兩浙,兩浙之品,日注 【 日注 上海師範學院藏明刻稗海本歸田錄朱筆改「注」為「鑄」,且有眉批校語云:「日鑄,紹興山名,其地產茶。」】 為第一。自景祐已後,洪州雙井白芽漸盛,近歲製作尤精,囊以紅紗,不過一二兩,以常茶十數斤養之,用辟暑濕之氣,其品遠出日注上,遂為草茶第一。

  仁宗退朝,常命侍臣講讀於邇英閣。賈侍中 【 昌朝】 時為侍講,講春秋左氏傳,每至諸侯淫亂事,則畧而不說。上問其故,賈以實對。上曰:「六經載此,所以為後王鑒 【 一作監】 戒,何必諱?」

  丁晉公自保信軍節度使、知江寧府召為參知政事。中書以丁節度使,召學士草麻,時盛文肅為學士,以為參知政事合用舍人草制,遂以制除。丁甚恨之。

  寇忠愍之貶,所素厚者九 【 二字一作之】 人,自盛文肅以下皆坐斥逐,而楊大年與寇公尤善,丁晉公憐其才,曲保全之。議者謂丁所貶朝士甚多,獨於大年能全之,大臣愛才一節可稱也。

  太祖時,以李漢超為關南巡檢使捍北虜,與兵三千而已,然其齊州賦稅最多,乃以為齊州防禦使,悉與一州之賦,俾之養士。而漢超武人,所為多不法。久之,關南百姓詣闕訟漢超貸民錢不還及掠其女以為妾。太祖召百姓入見便殿,賜以酒食慰勞之,徐問曰:「自漢超在關南,契丹入寇者幾?」百姓 【 二字一作對】 曰:「無也。」太祖曰:「往時契丹入寇,邊將不能禦,河北之民,歲遭劫虜,汝於此時能保全其貲財婦女乎?今漢超所取,孰與契丹之多?」又問訟女者曰:「汝家幾女,所嫁何人?」百姓具以對。太祖曰:「然則所嫁皆村夫也。若漢超者,吾之貴臣也,以愛汝女則取之,得之必不使失所,與其嫁村夫,孰若處漢超家富貴!」於是百姓皆感悅而去。太祖使人語漢超曰:「汝須錢何不告我,而取於民乎!」乃賜以銀數百兩,曰:「汝自還之,使其感汝也。」漢超感泣,誓以死報。

  仁宗萬機之暇,無所翫好,惟親翰墨,而飛白尤為神妙。凡飛白以點畫象物形,而點最難工。至和中,有書待詔李唐卿撰飛白三百點以進,自謂窮盡物象,上亦頗佳之,乃特為「清淨」二字以賜之,其六點尤為奇絕,又出三百點外。

  仁宗聖性恭儉。至和二年春,不豫,兩府大臣日至寢閣問聖體,見上器服簡質,用素漆唾壺盂子,素甆盞進藥,御榻上衾褥皆黃絁,色已故暗,宮人遽取新衾覆其上,亦黃絁也。然外人無知者,惟兩府侍疾,因 【 一作因侍疾】 見之爾。

  陳康肅公 【 堯咨】 善射,當世無雙,公亦以此自矜。嘗射於家圃,有賣油翁釋擔而立,睨之久而不去。見其發矢十中八、九,但微頷之。康肅問曰:「汝亦知射乎?吾射不亦精乎?」翁曰:「無他,但手熟爾。」康肅忿然曰:「爾安敢輕吾射!」翁曰:「以我酌油知之。」乃取一葫蘆置於地,以錢覆其口,徐以杓酌油瀝之,自錢孔入而 【 一作而入】 錢不濕,因曰:「我亦無他,惟手

  至和初,陳恭公罷相,而並用文、富二公。 【 彥博弼】 正衙宣麻之際,上遣小黃門 【 一有三輩二字】 密於百官班中聽其論議,而二公久有人望,一旦復用,朝士往往相賀。黃門具奏,上大悅。余時為學士,後數日,奏事垂拱殿,上問:「新除彥博等,外議如何?」余以朝士相賀為對。上曰:「自古 【 二字一作古者】 人君用人,或以夢卜,苟不知人,當從人望,夢卜豈足憑耶!」故余作文公批答云:「永惟商周之所記,至以夢卜而求賢,孰若用搢紳之公言,從中外之人望」者,具述上語也。

  王元之在翰林,嘗草夏州李繼遷制,繼遷送潤筆物數倍於常,然用啟頭書送, 【 一作遂】 拒而不納。蓋惜事體也。近時舍人院草制,有送潤筆物稍後時者,必遣院子詣門催索,而當送者往往不送。相承既久,今索者、送者皆恬然不以為怪也。

  內中舊有玉石三清真像,初在真遊殿。既而大內火,遂遷於玉清昭應宮。已而玉清又大火,又遷於洞真。洞真又火,又遷於上清。上清又火,皆焚蕩無孑遺,遂 【 一有又字】 遷於景靈。而宮司道官相與惶恐,上言:「真像所至輙火,景靈必不免,願遷 【 二字一作乞移】 他所。」遂遷於集禧宮迎祥池水心殿。而都人謂之「行火真君」也。

  丁文簡公 【 度】 罷參知政事,為紫宸殿學士,即文明殿學士也。文明本有大學士,為宰相兼職,又有學士,為諸學士之首。後以「文明」者,真宗謚號也,遂更曰紫宸。近世學士,皆以殿名為官稱,如端明、資政是也。丁既受命,遂稱曰丁紫宸。議者又謂紫宸之號非人臣之所宜稱,遽更曰觀文。觀文是隋煬帝殿名,理宜避之,蓋當時不知。然則朝廷之事 【 一作士】 ,不可以不學也。

  王冀公 【 欽若】 罷參知政事,而真宗眷遇之意未衰,特置資政殿學士以寵之。時寇萊公在中書,定其班位依雜學士,在翰林學士下。冀公因訴于上曰:「臣自學士拜參知政事,今無罪而罷,班反在下,是貶也。」真宗為特加 【 一作置】 大學士,班在翰林學士上。其寵遇如此。

  景祐中有郎官皮仲容者,偶出街衢,為一輕浮子所戲,遽前賀云:「聞君有臺憲之命。」仲容立馬媿謝久之,徐問其何以知之。對曰:「今新制臺官,必用稀姓者,故以君姓知之爾。」蓋是時三院御史乃仲簡、論程、掌禹錫也。聞者傳以為笑。

  太宗時宋白、賈黃中、李至、呂蒙正、蘇易簡五人同時拜翰林學士,承旨扈蒙贈之以詩云:「五鳳齊飛入翰林。」其後呂蒙正為 【 一作至】 宰相,賈黃中、李至、蘇易簡皆至參知政事,宋白官至尚書,老於承旨,皆為名臣。

  御史臺故事:三院御史言事,必先白中丞。自 【 一有中山二字】 劉子儀為中丞,始牓臺中:「今後御史有所言,不須先白中丞雜端。」 【 不須先白中丞雜端 宋孫逢吉職官分紀卷十四(以下簡稱職官分紀卷×)及宋祝穆、元富大用、祝淵事文類聚新集卷十八引歸田錄此條均無「雜端」二字。又夏校:雜端二字疑誤,案宋史劉筠本傳作「毋白丞雜」,知宋官制,中丞之次為知雜御使,故以丞雜並舉,此言中丞,則下「雜端」當為「知雜之誤」。今案:雜端二字無誤。唐宋重知雜事御使,謂之雜端,又曰端公,宋元豐改制以前之文獻中多有此語。】 至今如此。

  丁晉公之南遷也,行過潭州,自作齋僧疏 【 一有文字】 云:「補仲山之衮,雖曲盡於巧心;和傅說之羹,實難調於衆口。」其少以文稱,晚年詩筆尤精,在海南篇詠尤多,如「草解忘憂憂底事,花名含笑笑何人」, 【 一有之句二字】 尤為人所傳誦。

  張僕射 【 齊賢】 體質豐大,飲食過人,尤嗜肥豬肉,每食數斤。天壽院風藥黑神丸,常人所服不過一彈丸,公常以五七兩為一大劑,夾以胡餅而頓食之。淳化中罷相知安州,安陸山郡,未嘗識達官,見公飲啗不類常人,舉郡驚駭。嘗與賓客會食,廚吏置一金漆大桶於廳側,窺 【 一作竊】 視公所食,如其物投桶中,至暮,酒漿浸漬,漲溢滿桶,郡人嗟愕,以謂享富貴者,必有異於人也。然而晏元獻公清瘦如削,其飲食甚微,每析半餅,以筯卷之,抽去其筯,內捻頭一莖而食 【 一有之字。】 此亦異於常 【 一無此字】 人也。

  宋宣獻公 【 綬】 、夏英公 【 竦】 同試童行誦經。有一行者,誦法華經不過,問其「習業幾年矣」,曰:「十年也。」二公笑且閔之,因各取法華經一部誦之,宋公十 【 一作五】 日,夏公七日,不復遺一字。人性之相遠 【 一有也字】 如此。

  樞密曹侍中, 【 利用】 澶淵之役以殿直使於契丹,議定盟好,由是進用。當莊獻明肅太后時,以勳舊自處,權傾中外,雖太后亦嚴憚之,但呼侍中而不名。凡內降恩澤,皆執不行。然以其所執既多,故有三執而又降出者, 【 一無此字】 則不得已而行之。久之為小人 【 一有之字】 所測,凡有求而三降不行者,必又請之。太后曰:「侍中已不行矣。」請者徐啟曰:「臣已告得侍中宅嬭婆或其親信為言之,許矣。」於是又降出,曹莫知其然也,但以三執不能已, 【 但以三執不能已 說郛本「執」下有「所」字。】 僶俛行之。於是太后大怒,自此切齒,遂及曹芮之禍。乃知大臣功高而權盛,禍患之來,非智慮所能防也。

  曹侍中在樞府,務革僥幸,而中官尤被裁抑。羅崇勳時為供奉官,監後苑作歲滿敍勞,過求恩賞,內中唐突不已。 【 內中唐突不已 類苑卷七十一「內中」作「入內」。】 莊獻太后怒之,簾前諭曹,使召而戒勵。曹歸院坐廳事,召崇勳立庭中,去其巾帶,困辱久之,乃取狀以聞。崇勳不勝其恥。其後曹芮事作,鎮州急奏,言芮反狀,仁宗、太后大驚,崇勳適在側,因自請行。既受命,喜見顏色,晝夜疾馳,鍛成其獄。 【 鍛成其獄 夏校:祠堂本「鍛」作「鍊」。】 芮既被誅,曹初貶隨州,再貶房州,行至襄陽渡北津,監送內臣楊懷敏指江水謂曹曰:「侍中,好一江水。」蓋欲其自投也,再三言之,曹不諭。至襄陽驛,遂逼其自縊。

  宋鄭公 【 庠】 初名郊,字伯庠,與其弟 【 祁】 自布衣時名動天下,號為「二宋」。其為知制誥,仁宗驟加獎眷,便欲大用。有忌其先進者譖之,謂其「姓符國號,名應郊天」。又曰:「郊者交也, 【 郊者交也 「者」下夏校:宋本作音。今案四部叢刊影印元刊歐陽文忠公集(以下簡稱元刊文集本)、稗海本及類苑卷十均作「郊音交也」,長。】 交者,替代之名也,『宋交』,其言不詳。」仁宗遽命改之,公怏怏不獲已,乃改為庠,字公序。公後更踐二府二十餘年,以司空致仕,兼享福壽而 【 一作以】 終。而譖者竟不見用以卒,可以為小人之戒也。

  曹武惠王, 【 彬】 國朝名將,勳業之盛,無與為比。嘗曰:「自吾為將,殺人多矣,然未嘗以私喜怒輒戮一人。」其所居堂室弊壞,子弟請加脩葺,公曰:「時方大冬,牆壁瓦石之間,百蟲所蟄,不可傷其生。」其仁心愛物蓋如此。既平江南回,詣閤門入見,牓子稱「奉勑江南勾當公事回」。其謙恭不伐又如此。

  真宗好文,雖以文辭取士,然必視其器識。 【 然必視其器識 「器」下夏校:言行錄(朱熹五朝名臣言行錄卷五)有「形神」二字。】 每御崇政賜進士及第,必召其高第三、四人並列於庭,更察其形神磊落者,始賜第一人及第。或取其所試文辭有理趣者,徐奭鑄鼎象物賦云:「足惟下正,詎聞公餗之欹傾;鉉乃上居,實取王臣之威重。」遂以為第一。蔡齊置器賦云:「安天下於覆盂,其功可大。」遂以為第一人。

  錢思公生長富貴,而性儉約,閨門用度,為法甚謹。子弟輩非時不能輒取一錢。公有一珊瑚筆格,平生尤所珍惜,常置之几案。子弟有欲錢者,輙竊而藏之,公即悵然自失,乃牓于家庭,以錢十千贖 【 一作購】 之。居一、二日,子弟佯為求得以獻,公欣然以十千賜之。他日有欲錢者,又竊去。一歲中率五、七如此,公終不悟也。余官西都,在公幕親見之,每與同僚歎公之純德也。

  國朝雅樂,即用王朴所製周樂。太祖時,和峴以為聲高,遂下其一律。然至今言樂者,猶以為高,云今黃鍾乃古夾鍾也。景祐中,李照作新 【 二字一作所作】 樂,又下其聲。太常歌工以其 【 一作為】 太濁,歌不成聲,當鑄鍾時,乃私賂鑄匠,使減其銅齊,而聲稍清,歌乃叶而成聲,而照竟不知。以此知審音作樂之難也。照每謂人曰:「聲高則急促,下則舒緩,吾樂之作,久而可使人心感之皆舒和,而人物之生亦當豐大。」王侍讀 【 洙】 身尤短小,常戲之曰:「君樂之成,能使我長 【 一有大字】 乎?」聞者以為笑,而樂成竟不用。

  鄧州花蠟燭名著天下,雖京師不能造,相傳云 【 一作亦】 是寇萊公燭法。公嘗知鄧州,而自少年富貴,不點油燈,尤好夜宴劇飲,雖寢室亦燃燭達旦。每罷官去,後人至官舍,見廁溷間燭淚在地,往往成堆。杜祁公為人清儉,在官未嘗燃官燭,油燈一炷,熒然欲滅,與客相對清談而已。二公皆為名臣,而奢儉不同如此,然祁公壽考終吉,萊公晚有南遷之禍,遂歿不返,雖其不幸,亦可以為戒也。

  故事:學士在內中,院吏朱衣雙引。太祖朝李昉為學士,太宗在南衙,朱衣一人前引而已,昉 【 一有因字】 亦去其一人,至今如此。

  往時學士入劄子不著姓,但云「學士臣某」。先朝盛度、丁度並為學士,遂著姓以別之,其後遂皆著姓。

  晏元獻公以文章名譽,少年居富貴,性豪俊,所至延賓客, 【 所至延賓客 類苑卷六十三及事文類聚別集卷二十均無「至」字。】 一時名士多出其門。罷樞密副使,為南京留守,時年三十八。幕下王琪、張亢最為上客。亢體肥大,琪目為牛;琪瘦骨立,亢目為猴。二人以此自相譏誚。琪嘗嘲亢曰:「張亢觸牆成八字」,亢應聲曰:「王琪望月叫三聲。」一坐為之大笑。

  楊文公嘗戒其門人,為文宜避俗語。既而公因作表云:「伏惟陛下德邁九皇。」門人鄭戩遽請於公曰:「未審何時得賣生菜?」於是公為之大笑而易之。

  夏英公 【 竦】 父官於河北,景德中契丹犯河北,遂歿于陣。後公為舍人,丁母憂起復,奉使契丹,公辭不行,其表云:「父歿王事,身丁母憂。義不戴天,難下穹廬之拜;禮當枕塊,忍聞夷樂之聲。」 【 思聞夷樂之聲 類苑卷四十及宋王正德余師錄卷四引歸田錄此條「夷樂之聲」作「禁靺之音」;宋費袞梁溪漫志卷六引歸田錄此條作「靺鞨之音」。宋王銍王公四六話上:「夏英公辭奉使表略云:……義不戴天,難下單于之拜;哀深陟■〈阝古〉,忍聞禁■〈亻末〉之音……後永叔作歸田錄改云:義不戴天,難下穹廬之拜;情深陟■〈阝古〉,忍聞夷樂之聲。」各書所引均異。】 當時以為 【 一作謂】 四六偶對,最為精絕。

  孫何、孫僅俱以能文馳名一時。僅為陝西轉運使,作驪山詩二篇,其後篇有云:「秦帝墓成陳勝起,明皇宮就祿山來。」時方建玉清昭應宮,有惡僅者,欲中傷之,因錄其詩以進。真宗讀前篇云:「朱衣吏引上驪山」,遽曰:「僅小器也,此何足誇!」遂棄不讀,而陳勝、祿山之語,卒得不 【 一作不得】 聞,人以為幸也。

  楊大年每欲 【 一作遇】 作文,則與門人賓客飲博、投壺、奕棋, 【 二字一作乃至】 語笑諠譁,而不妨構思。以小方紙細書,揮翰如飛,文不加點,每盈一幅,則命門人傳錄,門人疲於應命,頃刻之際,成數千言,真一代之文豪也。

  楊大年為學士時,草答契丹書云:「隣壤交歡。」進草既入,真宗自注其側云:「朽壤、鼠壤、糞壤。」大年遽改為「隣境」。明旦,引唐故事:學士作文書有所改,為不稱職,當罷,因亟求解職。真宗語宰相曰:「楊億不通商量,真有氣性。」 【 一作性氣】

  太常所用王朴樂,編鍾皆不圓而側垂。自李照、胡瑗之徒,皆以為非及。照作新樂,將鑄編鍾,給銅 【 一有於字】 鑄瀉務,得古編鍾一枚,工人不敢銷毀,遂藏於太常。鍾不知何代所作,其銘曰: 【 一作云】 「粵朕皇祖寶龢鍾,粵斯萬年,子子孫孫永寶用」。叩其聲,與王朴夷則清聲合,而其形不圓 【 一有而字】 側垂,正與朴鍾同,然後知朴博古好學,不為無據也。其後胡瑗改鑄編鍾,遂圓其形而下垂,叩之揜鬱而不揚,其鎛鍾又長甬而震掉,其聲不和。著作佐郎劉羲叟竊謂人曰:「此與周景王無射鍾無異,必有眩惑之疾。」未幾,仁宗得疾,人以羲叟之言驗矣。其樂亦尋廢。 【 一有不用二字】

  自太宗崇獎儒學,驟擢高科至輔弼者多矣。蓋 【 一作自】 太平興國二年至天聖八年二十三榜,由呂文穆公 【 蒙正】 而下,大用二十七 【 一作五】 人。而三人並登兩府,惟天聖五年一榜而已,是歲王文安公 【 堯臣】 第一,今昭文相公韓僕射、 【 琦】 西廳參政趙侍郎 【 槩】 第二、第三人也。予忝與二公同府,每見語此,以為科場盛事。自景祐元年已後,至今治平三年,三十餘年十二榜,五人已上未有一人登兩府者,亦可怪也。

  ●歸田錄卷二

  真宗朝歲歲賞花釣魚,羣臣應制。嘗一歲,臨池久之,而御釣不食,時丁晉公 【 謂】 應制詩云:「鶯驚鳳輦穿花去,魚畏龍顏上釣遲。」真宗稱賞,羣臣皆自以為不及也。

  趙元昊二子:長曰佞令受,次曰諒祚。諒祚之母,尼也,有色而寵,佞令受母子怨望。而諒祚母之兄曰沒藏訛哤者,亦黠虜也,因教佞令受以弒逆之謀。元昊已見殺,訛哤遂以弒逆之罪誅佞令受子母,而諒祚乃得立,而年甚幼,訛哤遂專夏國之政。其後諒祚稍長,卒殺訛哤,滅其族。元昊為西鄙患者十餘年,國家困天下之力,有事於一方,而敗軍殺將,不可勝數,然未嘗少挫其鋒。及其困於女色,禍生父子之間,以亡其身,此自古賢智之君或不能免,况夷狄乎!訛哤教人之子殺其父,以為己利,而卒亦滅族,皆理之然也。

  晏元獻公喜評詩,嘗曰:「『老覺腰金重,慵便枕玉涼』未是富貴語,不如『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臺』,此善言富貴者也。」人皆以為知言。

  契丹阿保機,當唐末五代時最盛。開平中,屢遣使聘梁,梁亦遣人報聘。今世傳 【 一有學士二字】 李琪金門集有賜契丹詔乃為阿布機,當時書詔不應有誤,而自五代以來,見於他書者皆為阿保機,雖今契丹之人,自謂之阿保機,亦不應有失。又有趙志忠者,本華人也,自幼陷虜,為人明敏,在虜中舉進士,至顯官。既而脫身歸國,能述虜中君臣世次、山川風物甚詳,又云:「阿保機虜人實謂之阿保謹。」未 【 一作莫】 知孰是。 【 一作也字】 此聖人所以慎於傳疑也。

  真宗尤重儒學,今科場條制,皆當時所定。至今每親試進士,已放及第,自十人已上,御試卷子並錄本於真宗影殿前焚燒,制舉登科者亦然。

  近時名畫,李成、巨然山水,包鼎虎,趙昌花果。成官至尚書郎,其山水寒林,往往人家有之。巨然之筆,惟學士院玉堂北壁獨存,人間不復見也。包氏宣州人,世以畫虎名家,而鼎最為妙,今子孫猶以畫虎為業,而曾不得其髣髴也。昌花寫生逼真,而筆法輭俗, 【 一作劣】 殊無古人格致,然時亦未有其比。 【 一作未有過此者】

  寇萊公在中書,與同列戲云:「水底日為天上日」,未有對,而會楊大年適來白事,因請其對,大年應聲曰「眼中人是面前人」。一坐稱為的對。

  朝廷之制,有因偶出一時而遂為故事者。契丹人使見辭賜宴,雜學士員雖多皆赴坐,惟翰林學士祇召當直一員, 【 一作人】 餘皆不赴。諸王宮教授入謝,祖宗時偶因便殿不御袍帶見之,至今教授入謝,必俟上入內解袍帶復出見之。有司皆以為定制也。

  處士林逋居於杭州西湖之孤山。 【 處士林逋居於杭州西湖之孤山 宋阮閱詩話總龜後集卷十九(以下簡稱詩話總龜卷×)及五朝名臣言行錄卷十引歸田錄此條均作:「林逋字君復,居杭州西湖之孤山,真宗聞其名,賜號和靖居士,詔長吏歲時勞問」。】 逋工筆畫, 【 逋工筆畫 詩話總龜作「逋工於畫」,於義為長。】 善為詩,如「草泥行郭索,雲木叫鈎輈」,頗為士大夫所稱。又梅花詩云:「疎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評 【 一作能】 詩者謂:「前世詠梅者多矣,未有此句也。」又其臨終為句云:「茂陵他日求遺槀, 【 茂陵他日求遺槀 五朝名臣言行錄及類苑卷三十五「槀」均作「藳」。】 猶喜曾無封禪書。」 【 猶喜曾無封禪書 五朝名臣言行錄及類苑「曾」均作「初」。】 尤為人稱 【 一作傳】 誦。自逋之卒,湖山寂寥, 【 一作寞】 未有繼者。

  俚諺云:「趙老送燈臺,一去更不來。」不知是何等語,雖士大夫 【 一作君子】 亦往往道之。天聖中有尚書郎趙世長者,常以滑稽自負,其老也求為西京留臺御史,有輕薄子送以詩云:「此回真是送燈臺。」世長深惡之,亦以不能酬酢為恨。其後竟卒於留臺也。

  官制 【 一作稱】 廢久矣,今其名稱訛謬者多,雖士大夫皆從俗,不以為怪。皇女為公主,其夫必拜駙馬都尉,故謂之駙馬。宗室女封郡主者,謂其夫為郡馬,縣主者為縣馬,不知何義也。

  唐制:三衞官有司階、司戈、執干、執戟,謂之四色官。今三衞廢,無官屬,惟金吾有一人,每日於正衙放朝喝, 【 每日於正衙放朝喝 職官分紀卷三十五「放朝喝」作「候朝謁」。】 不坐直,謂之四色官,尤可笑也。 【 此條及上條類苑卷二十六作一條。】

  京師諸司庫務,皆由三司舉官監當。而權貴之家子弟親戚,因緣請託,不可勝數,為三司使者常以為患。田元均為人寬厚長者,其在三司,深厭干請者,雖不能從,然不欲峻拒之,每溫顏強笑以遣之。嘗謂人曰:「作三司使數年,強笑多矣,直笑得面似靴皮。」士大夫聞者傳以為笑,然皆服其德量也。

  茶之品,莫貴於龍、鳳,謂之團茶,凡八餅重一斤。慶曆中蔡君謨為福建路轉運使,始造小片龍茶以進,其品絕精, 【 一作精絕】 謂之小團,凡二十餅重一斤,其價直金二兩。然金可有而茶不可得,每因南郊致齋,中書、樞密院各賜一餅,四人分之。宮人往往縷 【 一作覆】 金花於其上,蓋其貴重如此。

  太宗時有待詔賈玄,以棋供奉,號為國手,邇來數十年,未有繼者。近時有李憨子者,頗為人所稱,云舉世無敵手,然其人狀貌昏濁,垢穢不可近,蓋里巷庸人也,不足置之罇俎間。故胡旦嘗語人曰:「以棋為易解,則如旦聰明尚或不能;以為難解,則愚下小人往往造於精絕。」信如其言也。

  王副樞 【 疇】 之夫人,梅鼎臣之女也。景彝初除樞密副使,梅夫人入謝慈壽宮,太后問:「夫人誰家子?」對曰:「梅鼎臣女也。」太后笑曰:「是梅聖俞家乎?」由是始知聖俞名聞於宮禁也。聖俞在時,家甚貧,余或至其家,飲酒甚醇,非常人家所有,問其所得,云:「皇親有好學者,宛轉致之。」余又聞皇親有以錢數千購梅詩一篇者。其名重於時如此。

  錢思公雖生長富貴,而少所嗜好。在西洛時,嘗語僚屬言:「平生惟好讀書,坐則讀經史,臥則讀小說,上廁則閱小辭,蓋未嘗頃刻釋卷也。」謝希深亦言:「宋公垂同在史院,每走廁必挾書以往, 【 每走廁必挾書以往 類苑卷十三「走」作「登」。】 諷誦之聲琅然聞於遠近,其篤學如此。」余因謂希深曰:「余平生所作文章,多在三上,乃馬上、枕上、廁上也。」蓋惟此尤可以屬思爾。

  國朝宰相,最少年者惟王溥,罷相時父母皆在,人以為榮。今富丞相 【 弼】 入中書,時年五十二,太夫人在堂康強,後三年,太夫人薨,有司議贈卹之典,云:「無見任宰相丁憂例。」是歲三月十七日春宴,百司已具,前一夕有旨:「富某母喪在殯,特罷宴。」此事亦前世未有。

  皇祐二年、嘉祐七年季秋大享,皆以大慶殿為明堂,蓋明堂者,路寢也,方於寓祭圜丘,斯為近禮。明堂額御篆,以金填字,門牌亦御飛白,皆皇祐中所書,神翰雄偉,勢若飛動。余詩云:「寶墨飛雲動,金文耀日晶」者,謂二牌也。

  錢思公官兼將相,階、勳、品皆第一。自云:「平生不足者,不得於黃紙書名。」每以為恨也。

  三班院所領使臣八千餘人, 【 三班院所領使臣八千餘人 「八千」原誤作「八十」,據元刊文集本、說郛本及類苑卷二十六改。】 涖事于外。其罷而在院者,常數百人。每歲乾元節醵錢飯僧進香,合以祝聖壽,謂之「香錢」,判院官常利其餘以為餐錢。羣牧司領內外坊監使副判官, 【 羣牧司領內外坊監使副判官 「坊」原誤作「功」,據元刊文集本等改。】 比他司俸入最優,又歲收糞墼錢頗多,以充公用。故京師謂之語曰:「三班喫香,羣牧喫糞」也。

  咸平五年,南省試進士有教無類賦,王沂公為第一,賦盛行於世,其警句有云:「神龍異稟,猶嗜欲之可求;纎草何知,尚薰蕕而相假。」時有輕薄子,擬作四句云:「相國寺前,熊翻筋斗;望春門外,驢舞柘枝。」議者以謂言雖鄙俚,亦着題也。 【 亦着題也 宋曾慥類說卷十三及宋人(闕名)錦綉萬花谷後集卷十九引歸田錄此條「亦」上有「事」字,於義較長。】

  國朝之制,自學士已上賜金帶者例不佩魚。 【 賜金帶者例不佩魚 「金」原誤作「命」,據元刊文集本等改。】 若奉使契丹及館伴北使則佩,事已復去之。惟兩府之臣則賜佩,謂之「重金」。初,太宗嘗曰:「玉不離石,犀不離角,可貴者惟金也。」乃創為金銙之制以賜羣臣,方團毬路以賜兩府,御僊花以賜學士以上,今俗謂毬路為「笏頭」,御僊花為「荔枝」,皆失其本號也。

  宋丞相 【 庠】 早以文行負重名於時,晚年尤精字學,嘗手校郭忠恕佩觿三篇寶翫之。其在中書,堂吏書牒尾以俗體書宋為■〈宀朩〉, 【 以俗體書宋為■〈宀朩〉 類苑卷十作「以俗體書『宋』字。」】 公見之不肯下筆,責堂吏曰:「吾雖不才,尚能見姓書名,此不是我姓!」堂吏惶懼改之,乃肯書名。

  京師食店賣酸■〈飠兼〉者,皆大出 【 一作書】 牌牓於通衢,而俚俗昧於字法,轉酸從食,■〈飠兼〉從舀。有滑稽子謂人曰:「彼家所賣餕餡, 【 音俊叨】 不知為何物也。」飲食四方異宜,而名號亦隨時俗言語不同,至或傳者轉失其本。湯餅,唐人謂之「不托」,今俗謂之餺飥矣。晉束皙餅賦,有饅頭、薄持、起溲、牢九之號,惟饅頭至今名存,而起溲、牢九皆莫曉為何物,薄持,荀氏又謂之薄夜,亦莫知何物也。

  嘉祐八年上元夜,賜中書、樞密院御筵于相國寺羅漢院。國朝之制,歲時賜宴多矣,自兩制已上皆與。惟上元一夕,祇賜中書、樞密院,雖前兩府見任使相,皆不得與也。是歲昭文韓相、 【 一作公】 集賢曾公、樞密張太尉皆在假不赴,惟余與西廳趙侍郎 【 槩】 、副樞胡諫議 【 宿】 、吴諫議 【 奎】 四人在席。酒半相顧,四人者皆同時翰林學士,相繼登二府,前此未有也。因相與道

  國朝之制:大宴,樞密使、副不坐,侍立殿上,既而退就御廚賜食,與閤門、引進、四方館使列坐廡下,親王一人伴食。每春秋賜衣門謝,則與內諸司使、副班于垂拱殿外廷中,而中書則別班謝于門上。故朝中為之語曰:「廚中賜食,階下謝衣。」蓋樞密使唐制以內臣為之,故常與內諸司使、副為伍,自後唐莊宗用郭崇韜,與宰相分秉朝政,文事出中書,武事出樞密,自此之後,其權漸盛。至今 【 一作本】 朝遂號為兩府,事權進用,祿賜禮遇,與宰相均,惟日趨內朝、侍宴、賜衣等事,尚循唐舊。其任隆輔弼之崇,而雜用內諸司故事,使朝廷制度輕重失序,蓋沿革異時,因循不能釐正也。

  蔡君謨既為余書集古錄目序刻石,其字尤精勁,為世所珍,余以鼠鬚栗尾筆、銅綠筆格、大小龍茶、惠山泉等物為潤筆,君謨大笑,以為太清而不俗。後月餘,有人遺余以清泉香餅一篋者, 【 有人遺余以清泉香餅一篋者 「泉」字原脫,據元刊文集本等補。】 君謨聞之歎曰:「香餅來遲,使我潤筆獨 【 一作猶】 無此一種佳 【 一無此字】 物。」茲又可笑也。清泉,地名,香餅,石炭也,用以焚香,一餅之火,可終日不滅。

  梅聖俞以詩知名,三十年終不得一館職。晚年與修唐書,書成未奏而卒,士大夫莫不歎惜。其初受勑修唐書,語其妻刁氏曰:「吾之修書,可謂猢猻入布袋矣。」刁氏對曰:「君於仕宦,亦何異鮎魚上竹竿耶!」 【 亦何異鮎魚上竹竿耶 「竿耶」二字原誤倒,據元刊文集本等改正。】 聞者皆以為善對。 【 一作:昔梅聖俞以詩名當世,然終不得一館職。晚年在唐書局充修書官,尚冀書成疇勞,得一貼職,以償素願,書垂就而卒,時人莫不歎其奇薄。其初修唐書也,常竊歎曰:「吾今可謂猢猻入布袋。」】

  仁宗初立今上為皇子,令中書召學士草詔,學士王 【 珪】 當直,詔至中書諭之, 【 詔至中書諭之 「詔」下夏校:宋本作召。今案:元刊文集本、類苑卷二十九及宋洪遵翰苑遺事(以下簡稱翰苑遺事)引歸田錄此條均作召。似以作召為是。】 王曰:「此大事也,必須面奉聖旨。」於是求對。明日面禀得旨,乃草詔。羣 【 一作諸】 公皆以王為真得學士體也。 【 羣 【 一作諸】 公皆以王為真得學士體也 「一作諸」下夏校:「諸」元刻作「詰」,祠堂本亦作「詰」,宋本作「諸」,稗海本同,從改。】

  盛文肅公豐肌 【 一作肥】 大腹,而眉目清秀。丁晉公疎瘦如削。二公皆兩浙人也,並以文辭知名於時。梅學士詢在真宗時已為名臣,至慶曆中為翰林侍讀以卒,性喜焚香,其在官所,每晨起將視事,必焚香兩鑪,以公服罩之,撮其袖以出,坐定撒開兩袖,郁然滿室濃香。有竇元賓者,五代漢宰相正固之孫也,以名家子有文行為館職,而不喜修飾,經時未嘗沐浴。故時人為之語曰:「盛肥丁瘦,梅香竇臭」也。

  寶元中趙元昊叛命,朝廷命將討伐,以鄜延、環慶、涇原、秦鳳四路各置經略安撫招討使。余以為 【 一作謂】 四路皆內地也,當如故事置靈夏四面行營招討使。今自於境內,何所招討?余因竊料王師必不能出境。其後用兵五、六年,劉平、任福、葛懷敏三大將皆自戰其地而大敗,由是至於罷兵,竟不能出師。

  呂文穆公 【 蒙正】 以寬厚為宰相,太宗尤所眷遇。有一朝士,家藏古鑑,自言能照二百里,欲因公弟獻以求知。其弟伺間從容言之, 【 其弟伺間從容言之 類苑卷八「伺」作「因」。】 公笑曰:「吾面不過楪 【 一作鏡】 子大,安用照二百里?」其弟遂不復敢言。聞者歎服,以謂賢於李衞公遠矣。蓋寡好而不為物累者,昔賢之所難也。

  國朝百有餘年,年號無過九年者。開寶九年改為太平興國,太平興國九年改為雍熙,大中祥符九年改為天禧,慶曆九年改為皇祐,嘉祐九年改為治平。惟天聖盡九年,而十年改為明道。

  唐人奏事,非表非狀者謂之牓子,亦謂之錄子,今謂之劄子。凡羣臣百司上殿奏事,兩制以上非時有所奏陳,皆用劄子,中書、樞密院事有不降宣勑者,亦用劄子,與兩府自相往來亦然。若百司申中書,皆用狀,惟學士院用咨報,其實如劄子,亦不書 【 一作出】 名,但當直學士一人押字而已,謂之咨報, 【 今俗謂草書名為押字也 【 謂之咨報 【 今俗謂草書名為押字也】  小字下夏校:元本「為」誤作「謂」,从宋本改。今案:類苑卷二十九小字作「今俗謂草書書名為押字也」,於義較長。】 】 此唐學士舊規也。唐世學士院故事,近時隳廢殆盡,惟此一事在爾。

  燕王, 【 元儼】 太宗幼子也。太宗子八人,真宗朝六人 【 一無此字】 已亡歿,至仁宗即位,獨燕王在,以皇叔之親,特見尊禮。契丹亦畏其名。其疾亟時,仁宗幸其宮,親為調藥。平生未嘗語朝政,遺言一二事,皆切於理。余時知制誥,所作贈官制,所載皆其實事也。

  華原郡王 【 華原 夏校:元本「原」作「元」,從宋本改。】 , 【 允良】 燕王子也,性好晝睡,每自旦酣寢,至暮始興,盥 【 一作頮】 濯櫛漱,衣冠而出,燃燈燭治家事,飲食宴樂,達旦而罷,則復寢以終日。無日不如此。由是一宮之人皆晝睡夕興。允良不甚喜聲色,亦不為佗驕恣,惟以夜為晝,亦其性之異,前世所未有也。 【 以下類苑卷六十二另作一條。】 故觀察使劉從廣,燕王壻也,嘗語余:「燕王好坐木馬子,坐則不下,或饑則便就其上飲食,往往乘興奏樂於前,酣飲終日。」亦其性之異也。

  皇子顥封東陽郡王,除婺州節度使、檢校太傅。翰林賈學士 【 黯】 上言:「太傅,天子師臣也。子為父師,於體不順。中書檢勘自唐以來親王無兼師傅官者。蓋自國朝命官,祇以差遣為職事,自三師三公以降,皆是虛名,故失於因循爾。」議者皆以賈言為當也。

  端明殿學士,五代、後唐時置,國朝尤以為貴,多以翰林學士兼之。其不以翰院兼職及換職者, 【 其不以翰院兼職及換職者 元刊文集本及類苑卷三十五、翰苑遺事「院」均作「苑」。】 百年間纔兩人,特拜程戡、王素是也。

  慶曆八年正月十八日夜,崇政殿宿衞士作亂於殿前,殺傷四人,取準備救火長梯登屋入禁中,逢一宮人,問:「寢閤在何處?」宮人不對,殺之。既而宿直都知聞變,領宿衞士入搜索,已復逃竄。後三日,於內城西北角樓中獲一人,殺之。時內臣楊懷敏受旨「獲賊勿殺」,而倉卒殺之,由是竟莫究其事。

  葉子格者,自唐中世以後有之。說者云,因人有姓葉號葉子青 【 一作清或作晉】 者撰此格,因以為名。此說非也。唐人藏書,皆作卷軸,其後有葉子,其制似今策子。凡文字有備檢用者,卷軸難數卷舒,故以葉子寫之,如吴彩鸞唐韻、李郃彩選之類是也。骰子格,本備檢用,故亦以葉子寫之,因以為名爾。唐世士人宴聚,盛行葉子格,五代、國初猶然,後漸廢不傳。今其格世或有之,而無人知者,惟昔楊大年好之。仲待制, 【 簡】 大年門下客也,故亦能之。大年又取葉子彩 【 一作歌】 名紅鶴、皁鶴者,別演為鶴格。鄭宣徽、 【 戩】 章郇公 【 得象】 皆大年門下客也,故皆能之。余少時亦有此二格,後失其本,今絕無知者。

  國朝自下湖南,始置諸州通判,既非副貳,又非屬官。故嘗與知州爭權,每云:「我是監郡,朝廷使我監汝。」舉動為其所制。太祖聞而患之,下詔書戒勵,使與長吏協和, 【 二字一作同押】 凡文書,非與長吏同簽書者,所在不得承受施行。至此遂稍稍戢。 【 自此遂稍稍戢 夏校:戢字宋本空缺。今案類苑卷二十五亦無「戢」字。】 然至今州郡往往與通判不和。往時有錢昆少卿者,家世餘杭人也,杭人嗜蟹,昆嘗求補外郡,人問其所欲何州,昆曰:「但得有螃蟹無通判處則可矣。」至今士人以為口實。

  嘉祐二年,余與端明韓子華、翰長王禹玉、侍讀范景仁、龍圖梅公儀同知禮部貢舉,辟梅聖俞為小試官。凡鎖院 【 一有經字】 五十日。六人者相與唱和,為古律歌詩一百七十餘篇,集為三卷。禹玉,余為校理時,武成王廟所解進士也,至此新入翰林,與余同院,又同知貢舉,故禹玉贈余云:「十五年前出門下,最榮今日預東堂。」余答云:「昔時叨入武成宮,曾看揮毫氣吐虹,夢寐閑思十年事,笑談今此 【 一作日】 一罇同。喜君新賜黃金帶,顧我宜為白髮翁」也。天聖中,余舉進士,國學南省皆忝第一人薦名,其後景仁相繼亦然,故景仁贈余云:「澹墨題名第一人,孤生何幸繼前塵」也。聖俞自天聖中與余為詩友,余嘗贈以蟠桃詩有韓、孟之戲,故至此梅贈余云:「猶喜共量天下士,亦勝東野亦勝韓。」而子華筆力豪贍,公儀文思溫雅而敏捷,皆勍敵也。前此為南省試官者,多窘束條制,不少放懷。余六人者,懽然相得,羣居終日,長篇險韻,衆製交作,筆吏疲於寫錄,僮史 【 一作隸】 奔走往來,間以滑稽嘲謔,形 【 一作加】 於風刺,更相酬酢,往往烘堂絕倒,自謂一時盛事,前此未之有也。

  往時學士,循唐故事,見宰相不具靴笏, 【 見宰相不具靴笏 類苑卷二十九「靴」作「鞋」。】 繫鞋坐玉堂上,遣院吏計會堂頭直省官,學士將至,宰相出迎。近時學士,始具靴笏,至中書與常參官雜坐於客位,有移時不得見者。學士日益自卑,丞相禮亦漸薄,蓋 【 一作並】 習見已久,恬然不復為怪也。

  張堯封者,南京進士也,累舉不第,家甚貧,有善相者謂曰:「視子之相,不過一幕職,然君骨貴,必享王封。」人初莫曉其旨。其後,堯封舉進士及第,終於幕職。堯封,溫成皇后父也,后既貴,堯封累贈太師、中書令兼尚書令,封清河郡王,由是始悟相者之言。 【 由是始悟相者之言 古今類事卷十此下尚有「知官祿之前定也」一句,疑為此書編者所增。】

  治平二年八月三日,大雨一夕,都城水深數尺,上降詔責躬求直言,學士草詔,有「大臣惕思天變」之語,上夜批出云:「淫雨為災,專戒不德。」遽令除去「大臣思變」之言。上之恭己畏天, 【 上之恭己畏天 「己」原誤作「已」,據元刊文集本及類苑卷四改。】 自勵如此。

  章郇公 【 得象】 與石資政 【 中立】 素相友善,而石喜談 【 一作詼】 諧,嘗戲章云:「昔時名畫,有戴松牛、韓幹馬,而今有章得象也。」世言閩人多短小,而長大者必為貴人。郇公身既長大,而語聲如鐘,豈出其類者是為異人乎!其為相務以厚重,鎮止浮競,時人稱其德量。

  金橘產於江西,以遠難致,都人初不識。明道、景祐初, 【 一作中】 始與竹子俱至京師。竹子味酸,人不甚喜,後遂不至。而金橘香清味美,置之罇俎間,光彩灼爍 【 一作的皪】 如金彈丸,誠珍果也。都人初亦不甚貴,其後因溫成皇后尤好食之,由是價重京師。余世家江西,見吉州人甚惜此果,其欲久留者,則於菉豆中藏之,可經時不變,云「橘性熱而豆性涼,故能久也」。

  凡物有相感者,出於自然,非人智慮所及,皆因其舊俗而習知之。今唐、鄧間多大柿,其初生澀,堅實如石。凡百十柿以一榠樝置其中, 【 榅桲亦可】 則紅熟爛如泥而可食。土人謂之烘柿者,非用火,乃用此爾。淮南人藏鹽酒蟹,凡一器數十蟹,以皁莢半挺置其中,則可藏經歲不沙。 【 一作損】 至於薄荷醉猫,死猫引竹之類,皆世俗常知,而翡翠屑金,人氣粉犀,此二物,則世人未知者。余家有一玉罌,形製甚古而精巧。始得之,梅聖俞以為碧玉。在潁州時,嘗以示僚屬,坐有兵馬鈐轄鄧保吉者,真宗朝老內臣也,識之曰:「此寶器也,謂之翡翠。」云:「禁中寶物皆藏宜聖庫,庫中有翡翠盞一隻,所以識也。」其後予偶以金環於罌腹信手磨之,金屑紛紛而落,如硯中磨墨,始知翡翠之能屑金也。諸藥中犀最難擣,必先鎊屑,乃入衆藥中擣之,衆藥篩羅已盡,而犀屑獨存。 【 四字一作犀獨在】 余偶見一醫僧元達者,解犀為小塊子,方一寸半許, 【 四字一作半寸許】 以極薄紙裹置於 【 一無此字】 懷中 【 一有使字】 近肉,以人氣蒸之,候氣薰蒸浹洽,乘熱投臼中急擣,應手如粉,因知人氣之能粉犀也。然今醫工皆莫有知者。 【 此條與上條類苑卷六十一為一條。】

  石曼卿磊落奇才,知名當世,氣貌雄偉,飲酒過人。有劉潛者,亦志義之士也,常與曼卿為酒敵。聞京師沙行王氏新開酒樓,遂往造焉,對飲終日,不交一言,王氏怪其所飲過多,非常人之量,以為異人,稍獻肴果,益取好酒,奉之甚謹。二人飲啗自若,慠然不顧,至夕殊無酒色,相揖而去。明日都下喧傳:王氏酒樓有二酒仙來飲,久之乃知劉、石也。

  燕龍圖 【 肅】 有巧思,初為永興推官,知府寇萊公好舞柘枝,有一皷甚惜之,其鐶忽脫,公悵然,以問諸匠,皆莫知所為。燕請以鐶脚為鏁簧內之,則不脫矣。萊公大喜。燕為人寬厚長者,博學多聞,其漏刻法最精,今州郡往往有之。

  劉岳書儀,婚禮有「女坐壻之馬鞍,父母為之合髻」之禮,不知用何經義。據岳自叙云:「以時之所尚者益之」,則是當時流俗之所為爾。岳當五代干戈之際,禮樂廢壞之時,不暇講求三王之制度,苟取一時世俗所用吉凶儀式,略整齊之,固不足為後世法矣。然而後世猶不能行之,今岳書儀十已廢其七、八,其一、二僅行於世者, 【 一作悉】 皆苟簡粗略,不如本書。就中轉失乖繆,可為大笑者,坐鞍一事爾。今之士族,當婚之夕,以兩椅相背, 【 以兩椅相背 「椅」原誤作「倚」,據類苑卷十八改。】 置一馬鞍,反令壻坐其上,飲以三爵,女家遣人三請而後下,乃成婚禮,謂之「上高坐」。凡婚家舉族內外姻親,與其男女賓客,堂上堂下,竦立而視者,惟「壻上高坐」為盛禮爾。或有偶不及設者,則相與悵然咨嗟,以為闕禮。其轉失乖繆,至於如此。今雖名儒巨公,衣冠舊族,莫不皆然。嗚呼!士大夫不知禮義,而與閭閻鄙俚同其習, 【 一作所】 見而不知為非者多矣。前日濮園皇伯之議是已,豈止坐鞍之繆哉。

  世俗傳訛,惟祠廟之名為甚。今都城西崇化坊顯聖寺者,本名蒲池寺,周氏顯德中增廣之,更名顯聖,而俚俗多道其舊名,今轉為菩提寺矣。江南有大、小孤山,在江水中嶷然獨立,而世 【 一作俚】 俗轉孤為姑,江側有一石磯謂之澎浪磯,遂轉為彭郎磯,云「彭郎者,小姑壻也」。余嘗過小孤山,廟像乃一婦人,而勑額為聖母廟,豈止俚俗之繆哉。西京龍門山,夾伊水上,自端門望之如雙闕,故謂之闕塞。而山口有廟曰闕口廟,余嘗見其廟像甚勇,手持一屠刀尖銳,按膝而坐,問之,云:「此乃豁口大王也。」此尤可笑者爾。

  今世俗言語之訛,而舉世君子小人皆同其繆者,惟「打」字爾。 【 打丁雅反】 其義本謂「考擊」,故人相毆、以物相擊,皆謂之打,而工造金銀器亦謂之打可矣,蓋有槌 【 一作撾】 擊之義也。至於造舟車者曰「打船」「打車」,網魚曰「打魚」,汲水曰「打水」,役夫餉飯曰「打飯」,兵士給衣糧曰「打衣糧」,從者執傘曰「打傘」,以糊黏紙曰「打黏」,以丈尺量地曰「打量」,舉手試眼之昏明曰「打試」,至於名儒碩學,語皆如此,觸事皆謂之打,而徧檢字書,了無此字。 【 丁雅反者】 其義主「考擊」之打自音謫 【 疑當作滴】 耿,以字學言之,打字從手、從丁,丁又擊物之聲,故音「謫耿」為是。不知因何轉為「丁雅」也。

  用錢之法,自五代以來,以七十七為百,謂之「省陌」。今市井交易,又尅其五,謂之「依除」。咸平五年,陳恕知貢舉,選士最精,所解七十二人,王沂公 【 曾】 為第一,御試又落其半,而及第者三十八人,沂公又為第一。故京師為語曰: 【 故京師為語曰 職官分紀卷十「為」下有之字,長。】 「南省解一百『依除』,殿前放五十『省陌』也。」是歲取人雖少,得士最多,宰相三人:乃沂公與王公 【 隨】 、章公 【 得象】 ,參知政事一人:韓公 【 億】 ,侍讀學士一人:李仲容,御史中丞一人:王臻,知制誥一人:陳知微。而汪白青陽楷 【 陽楷 「陽」字下夏校:宋本作「楊」。】 二人雖不達,而皆以文學知名當世。

  唐李肇國史補序云:「言報應,敍鬼神,述夢卜,近帷箔,悉去之;紀事實,探物理,辨疑惑,示勸戒,採風俗,助談笑,則書之。」余之所錄,大抵以肇為法, 【 六字一作亦然】 而小異於肇者,不書人之過惡。以謂職非史官,而掩惡揚善者,君子之志也。覽者詳之。

  ●佚文

  【 [說明]引有歸田錄佚文的宋人類書、叢錄和筆記,或因編例不善,或因刻本不佳,有時不免張冠李戴。中如謝維新合璧事類(嘉靖刻本),舛誤特多,尤難為據。然而歸田錄佚文的發生自有其本身的原因,且同一段文字在不同的宋人筆記中互見的現象亦屢見不鮮,這是同這些書常從同一種宋代文籍中取材或互相因襲有關的,故亦不可抱虛無主義的態度,遽指諸書為謬。今本着多聞闕疑的精神,依下述之例錄出歸田錄佚文若干條,以供參攷研究。(一)雖有一書之一種版本引作歸田錄,而此書之另一版本引作他書者不錄;(二)雖被引作歸田錄,而由內容可判定必非歐陽修手筆者不錄;(三)被引作歸田錄而實出六一詩話者不錄;(四)雖頗可懷疑,而惜無其他版本可證者保留;(五)其與其他宋人筆記互見者,則於條末加「案」注明之。】

  鄭文寶……高於詩,可參二杜之間,予收之最多,歸田錄所採者非警絕,蓋歐公未全見也。 【 續湘山野錄】

  丁晉公鎮金陵,嘗作詩有「吾皇寬大容尸素,乞與江城不計年」之句。天聖中,李文定公出鎮金陵,一日郡晏,優人作語,意其宰相出鎮所作,理必相符,誦至末句,頂望抗聲曰:「吾皇寬大容尸素,乞與江城不計年」。賓僚皆俯首,文定笑曰:「是何?是何?上聞見責。」 【 增修詩話總龜前集卷四十六】

  熙寧初,魏公罷相鎮北京,新進多陵慢之。魏公鬱鬱不得志,嘗為詩曰:「花去曉叢蜂蝶亂,雨均春圃桔槹間。」時人稱其微婉也。 【 職官分紀卷二十八,事文類聚外集卷七】

  太祖討平諸國,收其府藏,儲之別庫,曰封樁庫。每歲國用之餘皆入焉。嘗語近臣曰:「石晉割幽燕諸郡以歸契丹,朕憫八州之民久陷夷虜,俟所畜滿五百萬緡,遣使遺北虜,贖之山後諸郡。如不我從,則散府財募戰士,以圖攻取。」後改曰左藏庫,今為內藏庫。 【 皇宋類苑卷一(凡引此書,文依武進董氏刊七十八卷本,又校以杭州文瀾閣六十三卷本,凡七十八卷本注出歸田錄而六十三卷本注出他書者不錄)案:又見於澠水燕談錄卷一】

  仁宗時宦官雖有蒙寵幸甚者,臺諫言其罪,輙斥之不吝也,由是不能弄權。 【 皇宋類苑卷五】

  王沔字楚望,端拱初參大政,敏於裁斷。時趙韓王罷政出洛,呂文穆公 【 蒙正】 寬厚自任,中書多決於沔。舊例:丞相待漏於廬,燃巨燭尺盡殆曉將入朝,尚有留按遣決未盡。沔當漏舍,止燃數寸事都訖,猶徘徊笑談方曉。上每試舉人,多令公讀試卷,素善讀書,縱文格下者,能抑揚高下,迎其辭而讀之,聽者無厭,經讀者高選。舉子嘗納卷祝之曰:「得王楚望讀之,幸也!」 【 皇宋類苑卷八 案:又見於玉壺清話卷八】

  治平中,公自定州歸朝,既入見,退詣中書白執政以求致仕。執政曰:「康寧如是,又主上意方厚,而求去如此之堅,何也?」公曰:「若待筋力不支,人主厭棄後去,乃不得已也,豈得為止足哉!」因退歸私第,堅臥不起。自青州至是三年,凡七上表,其劄子不可勝數,朝廷乃許之,以太保致仕。是時論者皆謂公精力克壯,未必肯決去,至是乃服。 【 皇宋類苑卷八 案:又見於涑水記聞卷五,首句作「始平公自定州歸朝」。】

  呂中令 【 蒙正】 ,國朝三入中書,惟公與趙韓王爾,未嘗以姻戚邀寵澤。子從簡當奏補,時公為門下相。舊制:宰相奏子起家,即授水部員外郎加朝階。公奏曰:「臣昔忝甲科,及第釋褐,止授六品京官,況天下才能老於巖穴不能霑寸祿者無限,今臣男從簡,始離襁褓,一物不知,膺此寵命,恐罹深譴。止乞以臣釋褐所授官補之。」固讓,方允止授六品京官,自爾為制。公生於洛中,祖第正寢至易,簀亦在其寢。其子集賢貳卿居簡,平時親與文瑩語此事云。 【 皇宋類苑卷八 案:又見於玉壺清話卷三】

  李文定公迪罷陝西都轉運使還朝,是時真宗方議東封西祀,修太平事業。知秦州曹瑋奏羌人潛謀入寇,請大益兵為備。上大怒,以為瑋虛張虜勢,恐愒朝廷,以求益兵。以迪新自陝西還,召見示以瑋奏,問其虛實,欲斬瑋以戒妄言者。文定從容奏曰:「瑋武人,遠在邊鄙,不知朝廷事體,輒有奏陳,不足深罪。臣前任陝西,觀邊將才略,無能出瑋之右者,他日必能為國家建功立事。若以此加罪,臣為陛下惜之。」上意稍解,迪因奏曰:「瑋良將,必不妄言,所請之兵,亦不可不少副其請。臣觀陛下意,但不欲從鄭州門出兵耳。秦之旁郡兵數為小冊,常置鞶囊中以自隨,今未敢以進。」上曰:「趣取之。」迪取於鞶囊以進,上指曰:「以某州某州兵若干戍秦州,卿即傳詔於樞密院發之。」既而虜果大入寇,瑋迎擊大破之,遂開山外之地。奏到,上喜謂迪曰:「山外之捷,卿之功也。」及上將立章獻后,迪為翰林學士,屢上疏諫,以章獻起於寒微,不可母天下。由是章獻深銜之。周懷政之誅,上怒甚,欲責及太子,群臣莫敢言。迪為參知政事,候上怒稍息,從容奏曰:「陛下有幾子,乃欲為此計?」上大寤,由是獨誅懷政等,而東宮不動搖,迪之力也。及為相,時真宗已不豫,丁謂與迪同奏事退,既下殿,謂矯書聖語,欲為林特遷官,迪不勝忿,與謂爭辨,引手板欲擊謂,謂走獲免。因更相論奏,詔二人俱罷相,迪知鄆州。明日,謂復留為相。迪至鄆且半歲,真宗晏駕,迪貶衡州團練副使,謂使侍禁王仲宣押迪如衡州,仲宣至鄆州,見通判以下而不見迪,迪皇恐以刃自刎,人救得免。仲宣凌侮迫脅無不至,人往見迪者,輙籍其名;或饋之食,留至臭腐,棄捐不與。迪客鄧餘怒曰:「豎子欲殺我公以媚丁謂邪?鄧餘不畏死,汝殺我公,我必殺汝!」從迪至衡州,不離左右。仲宣頗憚之,迪由是得全。至衡州歲餘,除秘書監、知舒州。章獻太后上僊,時迪以尚書左右丞知河陽。上即位,召詣京師,加資政殿大學士,數日,復為相。迪自以受不世之遇,盡心輔佐,知無不為。呂夷簡忌之,潛短之於上。歲餘,罷相出知某州。迪謂人曰:「迪不自量,恃聖主之知,自以為宋璟而以呂為姚崇,而不知其待我乃如是也!」 【 皇宋類苑卷十 案:又見於涑水記聞卷八】

  桑贊以旄節鎮彭城,張文節在幕下。桑月給幕職廚料人十五千以下,文節家貧,食甚衆,命倍給之。文節亦止取其半,或不得已過有所用,即具所用之因聞於桑,歸其餘於帑藏。贊雖武人,嘗謂文節曰:「公異日必大用,恨吾老,不得見也。」祥符中,文節為京東路轉運使,奏稱:「昔在桑贊幕下,知臣良厚,今贊死葬濟州,子弟悉官於外,臣乞每遇寒食,暫至贊墓拜掃。」詔可之。自是歲一往,祭奉之禮如在洎。在相府,凡桑氏子孫來見者,待之有如骨肉。 【 皇宋類苑卷十 案:又見於墨客揮犀卷八】

  景祐中,王沂公曾、呂許公夷簡為相,宋綬、盛度、蔡齊為參知政事。沂公素喜蔡文忠,呂公喜宋公垂,惟盛文肅不得志於二公。晚年王呂相失,交章奏退,一日,盛文肅致齋於中書,仁宗召問曰:「王曾呂夷簡乞出甚堅,其意安在?」文肅對曰:「二人腹心之事,臣亦不能知,但陛下各詢以誰可為代者,即其情可察矣。」仁宗果以此問沂公,公以文忠薦。一日,又問許公,公以公垂薦。仁宗察其朋黨,於是四人者俱罷政事,而文肅獨留焉。 【 皇宋類苑卷十六】

  宰相王溥父祚,少為太原掾屬,累遷宿州防禦使。既老,溥勸其退居洛陽,居常怏怏。及溥為相,客或候祚,溥常朝服侍立,客不安席,求去,祚曰:「學生勞賢者起避耶!」 【 皇宋類苑卷二十四,事文類聚後集卷四,錦繡萬花谷前集卷十六、合璧事類備要前集卷二十四 案:又見於澠水燕談錄卷二】

  唐兩京皆有三館,而各為之所,所以逐館命修撰文字。而本朝三館合為一,并在崇文院中。景祐中命修總目,則在崇文院,餘各置局他所,蓋避衆人所見。太宗實錄在諸王賜食廳,真宗實錄在元符觀。祥符中修冊府元龜,王文穆為樞密使領其事,乃就宣徽南院使廳,以便其事。自後遂修國史、會要,名曰編修院。又修仁宗實錄,而英宗實錄同時并修,遂在慶寧宮。史館領曆日局,置修撰二員,宰相為監修。自置編修院,以修撰一人主之,而日曆等書皆析歸編修院。 【 皇宋類苑卷二十五 案:又見於春明退朝錄卷中】

  唐時始有同中書門下三品,時中書令、侍中皆正三品。大曆中并升為二品。昔天福五年,升中書門下平章事為正二品。國初,樞密使吴延祚以父諱璋加同中書門下二品,用升品也。 【 皇宋類苑卷二十五 案:又見於春明退朝錄卷上】

  凡節度州為三品,刺史州為五品。唐內臣為中尉,唯贈大都督。國初,曹翰觀察使判潁州,是以四品臨五品州也。品同為知,隔品為判,自後唯輔臣、宣徽使、太子太保、僕射為判,餘并為知州。 【 皇宋類苑卷二十五 案:又見於春明退朝錄卷中】

  梁祖都汴,庶事草創,正明中,始於今右長慶門東北創小屋數十間為三館,湫隘尤甚。又周廬徼道,咸出其旁,衞士騶卒,朝夕喧雜。每受詔撰述,皆移他所。至太平興國中,車駕臨幸,顧左右曰:「若此卑陋,何以待天下賢俊!」即日詔有司,規度左昇龍門東北居府地為三館,命內臣督役,晨夜兼作,不日而成,尋下詔賜名崇文院,以東廊為昭文館書庫,南廊為集賢院書庫,西廊八經史子集四部為史館書庫,凡六庫,書籍正副本僅八萬卷,斯為盛也。昭文館本前世弘文館,建隆中,以其犯宣祖廟諱,改焉。淳化初,以呂祐之、趙昂、安德裕、勾中正并直昭文館,則本朝直昭文館,自呂祐之等始也。 【 皇宋類苑卷二十九、錦繡萬花谷前集卷十二 案:又見於青箱雜記卷三】

  集賢有直院、有校理,端拱初,以李宗諤為集賢校理,淳化初,以和■〈山蒙〉為直集賢院,則本朝直集賢校理,自和■〈山蒙〉、李宗諤始也。 【 皇宋類苑卷二十九 案:又見於青箱雜記卷八】

  史館有直館,有修撰,有編修,有校勘,有檢討。太平興國中,趙鄰幾、呂蒙正皆為直館掌修撰,而楊文舉為史館編修,是時修撰未列於職。至至道中,始以李若拙為史館修撰。雍熙中,宋炎為史館校勘。淳化中,以郭廷澤、董元亨為史館檢討。則本朝直史館、史館編修、史館修撰、史館校勘、史館檢討,自趙鄰幾、呂蒙正、李若拙、楊文舉、宋炎、郭廷澤、董元亨等始也。 【 皇宋類苑卷二十九 案:又見於青箱雜記卷三】

  本朝三館之外,復有秘閣圖書,故秘閣置直閣,又置校理。咸平初,以杜鎬為秘閣校理,後充直秘閣。則本朝直秘閣、秘閣校理,皆自杜鎬始也。 【 皇宋類苑卷二十九、錦繡萬花谷前集卷十二 案:又見於青箱雜記卷三】

  三館謂 【 字同宣祖廟諱上一字】 文館、史館、集賢院。建隆元年二月,避諱字,詔易名昭文館。端拱元年五月,詔置秘閣於崇文院之中堂。 【 皇宋類苑卷二十九、錦繡萬花谷前集卷十二】

  唐翰林院在禁中,乃人主燕居之所,玉堂、承明、金鑾殿皆在其間。應供奉之人自學士已下,工伎群官司隸籍其間者皆稱翰林,如今之翰林醫官、翰林待詔之類是也,惟翰林茶酒司止稱翰林司,蓋相承闕文。唐制:自宰相而下,初命皆無宣召之禮,惟學士宣召。蓋學士院在禁中,非內臣宣召,無因得入,故院門別設複門,亦以其通禁庭也。又學士院北扉者,以其在浴堂之南,便於應詔。今學士初拜自東華門入,至左承天門下馬待詔,院吏自左承天門雙引至閤門,此亦用唐故事也。唐宣召學士自東門入者,彼時學士院在西掖,故自翰林院東門赴召,非若今之東華門也。至如挽鈴故事,亦緣其在禁中,雖學士院吏亦止於玉堂門外,則其嚴密可知。如今學士院在外與諸司無異,亦設鈴索,悉皆文具故事而已。 【 皇宋類苑卷二十九 案:又見於夢溪筆談卷一】

  秘府有唐孟詵家祭儀、孫氏仲饗儀數種,大抵以士人家用臺棹享祀,類几筵,乃是凶祭,其四仲吉祭,當用平面氊條屏風而已。 【 皇宋類苑卷三十二 案:又見於春明退朝錄卷中】

  凡封贈父母祖唯降麻官用白背五色綾紙、法錦褾大牙軸,餘雖極品,止給白大綾紙、法錦褾大牙軸。 【 皇宋類苑卷三十二 案:又見於春明退朝錄卷中】

  石曼卿天聖寶元間以歌詩豪於一時。嘗於平陽會中作代意寄尹師魯一篇,詞意深美,曰:「十年一夢空花委,依舊山河損桃李。鴈聲北去燕西飛,高樓日日春風里。眉聳石州山對起,嬌波淚落粧如洗。汾河不斷水南流,天色無情淡如水。」曼卿死後數年,故人關詠夢曼卿曰:「延年平生作詩多矣,獨嘗自以為平陽代意一篇最為得意,而世人罕稱之。能令余此詩盛傳於世,在永言耳。」詠覺後,增演其詞,隱度以入迷神引聲韻。於是天下爭歌之。他日復夢曼卿致謝。詠字永言。 【 皇宋類苑卷三十四及卷四十六(注名賢詩話) 案:又見於澠水燕談錄卷七】

  浮圖能詩者不少,士大夫莫為汲引,多汨沒不顯。予嘗在福州,見山僧有朋有詩百餘首,其中佳句如「虹收千嶂雨,潮展半江天」、「詩因試客分題僻,棋為饒人下著低」,不減唐人。 【 皇宋類苑卷三十六】

  楊玢,靖恭虞卿之曾孫也,仕前偽蜀王建至顯官,隨王衍歸後唐。以老得工部尚書,致仕歸長安,舊居多為鄰里侵占,子弟欲詣府訴其事,以狀白玢,玢批紙尾云:「四鄰侵我我從伊,畢竟須思未有時。試上含元殿基望,秋風秋草正離離。」子弟不敢復言。 【 皇宋類苑卷三十六】

  真宗即位之次年,賜李繼遷姓名,而復進封西平王。時宋 【 湜】 、宋 【 白】 、蘇 【 易簡】 、張 【 洎】 、在翰林,俾草詔冊,皆不稱旨。惟宋公 【 湜】 深頤上意,必欲推先帝欲封之意,因進辭曰:「先皇帝早深西顧,欲議真封。屬軒鼎之俄遷,建漢壇之未逮,故茲遺命,特待眇躬。爾宜望弓劍以拜恩,守疆垣而效節。」上大喜。不數月,參大政。 【 皇宋類苑卷四十 案:又見於湘山野錄卷上】

  夏英公 【 竦】 雖舉進士,本無科名,以父沒王事授潤州丹陽簿,即上書乞應制舉,其略曰:「邊障多故,羽書旁午,而先臣供傳遽之職,立矢石之地,忘家徇國,失身行陣。陛下哀臣孤幼,任之州縣。唯陛下辨而明之,若陛下以枕石漱流為達,則臣世居市井;若陛下以金牓丹桂為材,則臣未忝科第;若陛下以鳩杖鮐背為德,則臣始踰弱冠;若陛下以荷戈控弦為勇,則臣生不綿歷;若陛下令臣待詔公車,條問急政,對揚紫宸,指陳時事,猶可與漢唐諸儒方轡並駈而較其先後矣。」真廟再三賞激,召赴中書,試論六首,一曰定四時別九州聖功孰大論,二曰考定明堂制度論,三曰光武二十八將功業先後論,四曰九功九法為國何先論,五曰舜無為禹勤事功業孰優論,六曰曾參何以不列四科論。是歲遂應中制科。 【 皇宋類苑卷四十、錦繡萬花谷前集卷二十二、合璧事類備要前集卷三十七】

  丁晉公貶崖時,權臣實有力焉。後十二年,丁以秘監召還光州致仕,時權臣出鎮許田,丁以啟謝之,其略曰:「三十年門館游從,不無事契;一萬里風波往復,盡出生成。」其婉約皆此。又自夔漕召還知制誥,謝二府啟:「二星入蜀,雖分按察之權;五月渡瀘,皆是提封之地。」後云:「謹當揣摩往行,軌躅前修。效慎密於孔光,不言溫樹;體風流於謝傅,且咏蒼苔。」 【 皇宋類苑卷四十 案:又見於湘山野錄卷上】

  太宗飛白書張詠、向敏中二人名付中書曰:「二人者名臣,為朕記之。」向公自員外郎為諫議、知樞密院,止百餘日。咸平四年除平章事,後坐事出知永興。駕幸澶淵,手賜密詔:「盡付西鄙,得便宜從事。」公得詔藏之,視政如常。會邦人大儺,有告禁卒欲倚儺為亂者,密使麾兵被甲衣袍伏廡下幕中。明旦,盡召賓僚兵官,置酒縱閱,無一人預知者。命儺入,先令馳騁於中門外,後召至階,公振袂一揮,伏卒齊出,盡擒之,果各懷短刃,即席誅之。勦訖屏屍,亟命灰沙掃庭,張樂宴飲,賓從股慄。 【 五朝名臣言行錄卷三、合璧事類備要後集卷十六 案:又見於玉壺清話卷五】

  李文靖公沆為相,王魏公旦方參預政事。時西北隅尚用兵,或至旰食,魏公嘆曰:「我輩安能坐致太平,得優游無事耶?」文靖曰:「少有憂勤,足為警戒。他日四方寧謐,朝廷未必無事。」其後北狄講和,西戎納款,而封岱祠汾,蒐講墜典,靡有暇日,魏公始嘆文靖之先識過人遠矣。 【 五朝名臣言行錄卷二 案:又見於澠水燕談錄卷二】

  仁宗景祐二年,置邇英、延義二閣,邇英在迎陽門之東北向,延義在崇政殿西南向。賈昌朝以書筵進對,為二閣記注,命章得象等接續帝學。 【 錦繡萬花谷前集卷十二】

  仁宗天聖間,從夏竦之奏,增重制科之目。於是自賢良、方正以下,其科為六,自書判、拔萃以下,其科為四,驗之以進策十卷,先之以過閣六論,薦之糾之以臺諫。 【 錦繡萬花谷卷二十二】

  歸田錄載德州長壽寺舍利碑云:「浮雲共嶺松張蓋,明月與巖桂分叢。」亦與「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同。 【 密齋筆記卷三 案:集古錄跋尾卷五互見】

  胡旦有俊才,尚氣陵物,嘗大言曰:「應舉不作狀元,仕官不為宰相,乃虛生也。」及隨計之秋,適座中聞鴈,乃題詩曰:「明年春色里,領取一行歸。」果魁天下。 【 事文類聚前集卷二十六】

  王沂公與李文定公連榜取殿魁,又相繼秉鈞軸,文定鎮并門,公均勞逸本鄉,作詩寄之,略曰:「錦幖得雋曾相繼,金鼎調元亦薦更。并上兒童公再見,會稽幢紱我偏榮。」或曰如此名實,何由企及。【 事文類聚前集卷二十六、詩話總龜前集卷十七(末注續歸田錄)】

  曾諫議致堯性剛介,少許可。一日,在李侍郎虛己座上見晏元獻公,晏,李之婿也,時方為奉禮郎,諫議熟視之曰:「晏奉禮他日貴甚,但老夫耄矣,不及見子為相也。」呂許公夷簡為相日,文潞公為太學博士,謁許公,改容禮接,因語之曰:「太博此去十年當踐其位。」夏英公謫守黃州,時龐潁公司理參軍,英公曰:「龐司理他日富貴遠過於我。」既而四公皆至元宰。古之貴人多識貴人,信有之也。 【 事文類聚前集卷三十九】

  种放字明逸,隱居終南山豹林谷,聞希夷之風,往見之。希夷先生一日令灑掃庭除,曰:「有嘉客至。」明逸作樵夫拜庭下,希夷挽之而上曰:「君豈樵者,二十年後當有顯官,名聲聞天下。」明逸曰:「放以道義來,官祿非所問也。」希夷笑曰:「人之貴賤,莫不有命,君骨相當爾,雖晦蹟山林,恐竟不能安,異日自知之。」後明逸在真宗朝以司諫赴召,帝携其手登龍圖閣論天下事,及辭歸山,遷諫議大夫,東封改給事中,西祀改工部祠郎。希夷又謂明逸曰:「君不娶可得中壽。」明逸從之,至六十歲卒。 【 事文類聚前集卷三十九】

  初,寇萊公年十九擢進士第,有善相者曰:「君相甚貴,但及第太早,恐不善終,若功成早退,庶免深禍,君骨類盧多遜耳。」後果如其言。 【 事文類聚卷三十九】

  劉昌言太宗時為起居郎,善稗闔以迎主意。未幾,以諫議知樞密院,君臣之會,隆替有限,聖眷忽解,曰:「昌言奏對皆操南音,朕理會一字不得。」遂罷。 【 事文類聚前集卷三十九】

  ●附錄一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

  夏敬觀跋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 【 子部小說家類】

  歸田錄二卷,兵部侍郎紀昀家藏本 宋歐陽修撰。多記朝廷軼事,及士大夫談諧之言。自序謂以唐李肇國史補為法,而小異於肇者,不書人之過惡。陳氏書錄解題曰:「或言公為此錄,未成而序先出,裕陵索之,其中本載時事及所經歷見聞,不敢以進,旋為此本,而初本竟不復出。」王明清揮麈三錄則曰:「歐陽公歸田錄初成未出而序先傳,神宗見之,遽命中使宣取,時公已致仕在潁州,因其間所記有未欲廣布者,因盡刪去之,又惡其太少,則雜記戲笑不急之事,以充滿其卷帙。既繕寫進入,而舊本亦不敢存。」二說小異。周煇清波雜志,所記與明清之說同,惟云「原本亦嘗出」,與明清說又不合。大抵初稿為一本,宣進者又一本,實有此事;其旋為之說,與刪除之說,則傳聞異詞耳。惟修歸潁上在神宗時,而錄中稱「仁宗立今上為皇子」,則似英宗時語,或平時劄記,歸田後乃排纂成之,偶忘追改歟?其中不試而知制誥一條,稱宋惟楊億、陳堯叟及修三人,費衮梁谿漫志舉真宗至道三年四月,以梁周翰夙負詞名,令加獎擢,亦不試而知制誥,實在楊億之前,糾修誤記。是偶然疎舛,亦所不免。然大致可資考據,亦國史補之亞也。

  ○夏敬觀跋

  右歸田錄二卷,宋歐陽修撰,宋史藝文志入史部傳記類,作八卷。今所傳文忠公集本及稗海、學津討原本皆二卷,與陳振孫書錄解題合。振孫云:「或言公為此錄,未傳而序先出,裕陵索之,其中本載時事及所經歷見聞,不敢以進,旋為此本,而初本竟不復出。」王明清揮麈後錄 【 四庫提要誤作三錄】 則曰:「歐陽公歸田錄初成未出而序先傳,神宗見之,遽命中使宣取,時公已致仕在潁州,以其間所記述有未欲廣者,因盡刪去之。又惡其太少,則雜記戲笑不急之事,以充滿其卷帙。既繕寫進入,而舊本亦不敢存。今世之所有皆進本,而元書蓋未嘗存之。」周煇清波雜志所記與明清之說同,惟末云:「元本亦嘗出,廬陵集所載上下纔二卷,乃進本也。」 【 四庫提要引清波雜志係內府所藏影宋精本,與稗海本並作「原本亦嘗出」,鮑氏知不足齋所刊清波雜志作「原本未嘗出」。惟鮑刻出婁江曹彬侯所藏東海焦氏本,後得明姚舜咨寫本校之,補錄別志三卷,張貴謨序一篇,不及庫本為可據。且原文下云:「廬陵集所載上下纔二卷」,則煇意在證元本不止二卷,亦以作「亦嘗出者」於義為長。】 案此三說皆出宋人,一云初本竟不復出;一云元書未嘗存之;一云原本亦嘗出。而初稿為一本,宣進者又一本,今所傳者為宣進之本,則三說所同也。此本依元刻文集本校以宋槧文集本,其祠堂刻文集本及稗海刻本略有同異,皆附註之。又校以宋槧朱子名臣言行錄,所引凡十八則,得二則為今本所無,乃悟周煇所云「元本亦嘗出」者其言為有據。宋藝文志訛誤錯亂,為世所訾議,獨此書列入史部傳記類,可推測其所著錄,為歐公初稿,蓋初稿本載時事及所經歷見聞,未嘗有戲笑不急之事摻雜其中也。己未仲春新建夏敬觀謹跋。

  ●附錄二 歸田錄佚文初探

  關於宋歐陽修歸田錄的佚文問題,過去很少有人注意。本文擬從歸田錄的兩篇自序及歐陽修致仕後對此書的刪削等事實出發,對此作一初步的探索。

  一

  歸田錄全書僅一萬五千餘字,而其正文前後有兩篇自序。前序中有曰:

  【 歸田錄者,朝廷之遺事,史官之所不記,與夫士大夫笑談之餘而可錄者,錄之以備閒居之覽也。】

  歐自題此序作於宋英宗治平四年,其時他還在仕宦途中,故「以備閒居之覽」的歸田錄,乃「為解官歸田所錄以遣閑暇」之謂也。前序接着以一問一答的方式,憤慨地敍述了他「使怨嫉謗怒,叢於一身,以受侮於羣小」的處境,表明不僅要作「歸田之錄」,還將立即「乞身於朝,遠引疾去」。可見歐陽修把這個筆記定名為歸田錄,是同他的坎坷不平的仕宦道路有關的。慶歷新政失敗,歐陽修屢被貶官,以後雖官至樞密副使、參知政事,但坦直無隱招致怨謗益衆,數被誣陷。這就使他怨憤滿腹,屢求引退。與此序作於同年的乞外郡第二劄子 【 見歐陽文忠公集卷九十二。】 云:

  【 今如臣者,舉必為衆人所怒,動必為衆人所怨,讒謗忌嫉叢集於一身,以此而居要任者八年矣。其未陷於禍咎者,臣竊自怪以為晚也。所賴者聖君在上,朝廷至公,察臣孤危,辨正誣罔,使臣不罹枉橫,得為完人,臣於此時不自引去,是不知進退矣。】

  這些話與歸田錄前序所述意境完全一致,不少文句也幾乎相同。

  在寫歸田錄前序的稍後,歐陽修還有一篇思潁詩後序, 【 見歐陽文忠公集卷四十二。】 中曰:

  【 爾來俯仰二十年間,歷仕三朝,竊位二府,寵榮已至而憂患隨之,心志索然而筋骸憊矣。其思潁之念,未嘗少忘於心,而意之所存,亦時時見於文字也。今者幸蒙寬恩,獲解重任,得待罪於亳,既解危機之慮,而就閒曠之優;其進退出處,顧無所繫於事矣。謂可以償夙志者,此其時矣。】

  「獲解重任」之後,就開始思念潁川了。潁川是歐陽修選定度過晚年的地方,思潁詩命題旨趣與歸田錄如出一轍,均在於一舒憤懣並表其急欲引退之意。

  歸田錄命名之意既如此,則其書應非歐陽修致仕以後所錄,至少主要不是致仕以後所錄然而歸田錄【 前人往往以歸田錄為歐致仕歸田以後所錄,這是不正確的。第一,歐陽修致仕於熙寧五年,歸田錄前序自署作於治平四年,又序中謂「與聞國論者,蓋八年於茲矣」;歐嘉祐五年拜樞密副使,「與聞國論」,至治平四年恰為八年,與署序之年吻合。而序一般總要在書既成之後,至少是初成之後才寫定。第二,歸田錄中稱英宗為「今上」或「上」,而於宋朝前代帝王則多以廟號稱之。如卷二:「仁宗初立今上為皇子,令中書召學士草詔」,又如卷一:「自景祐元年以後,至今治平三年」,這一點亦曾為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所注意,但提要從另一個角度提出了問題:「惟修歸潁上,在神宗時,而錄中稱『仁宗初立今上為皇子』,則似英宗時語,或平日劄記,歸田後乃排纂成之,偶忘追改歟?」因為提要已有「歸田錄乃歐陽修致仕歸潁以後所錄」的先入之見,對此就只能用「偶忘追改」來解釋了。第三,遍檢全書,亦無一語涉神宗時事者,今所見歸田錄記事之時間下限,只至英宗時。當然,熙寧中甚或歐陽修致仕以後,亦可能續有所錄,但初成總是在治平四年。】 。

  還有一篇與前序意境截然不同的後序:

  【 唐李肇國史補序云:「言報應,敍鬼神,述夢卜,近帷泊,悉去之;紀事實,探物理,辨疑惑,示勸戒,採風俗,助談笑,則書之。」余之所錄,大抵以李肇為法,而小異於肇者,不書人之過惡,以謂職非史官,而掩惡揚善者,君子之志也。覽者詳之。】   

   與前序的憤懣激越適成對比,後序則平穩而簡略,強調的是「不書人之過惡」、「掩惡揚善」。這同歐陽修致仕以後「唯衣道衣稱六一居士」 【 見魏泰東軒筆錄卷四。】 的心境倒有些相合。由此差異可知,兩篇序言必非成於同時。那末,前序既出,為何還要另寫一篇強調「不書人之過惡」的後序呢?這同歸田錄在歐陽修致仕以後的遭遇有關。

  宋史歐陽修傳云:「神宗初即位,欲深譴修。」這不能不給歐陽修留下深刻的印象。寫作歸田錄前序的時候,神宗剛即位 【 英宗於治平四年閏三月病逝,神宗即位。】 ,文章恰好反映了歐陽修當時的心境。在致仕前後,他又將此序編入了自己的詩文集中。故在歐陽修生前,歸田錄前序比歸田錄本身流傳更廣。據一些宋人筆記和書目記載,歐致仕歸潁以後,神宗看到了歸田錄序,「遽命中使宣取」原書,而歐因為歸田錄中有所謂「未欲廣」的內容,遂「盡刪去之」,然後繕寫進入,時在熙寧四年或五年間。其時正值王安石變法高潮,變法派與反變法派鬥爭十分激烈,變法派處於優勢,反變法派人物相繼離開朝廷,但這些人物的言行,必然仍為人注意。歐陽修既有神宗本欲深譴之的印象,又值於己不利的時局,神宗又恰於此時見序索書,便不能不加倍小心地對歸田錄原書作一番砍削。前序既已傳出,不可再行改動,只得另寫一則說明「掩惡揚善」的後序,以為補救。故後序應寫於歸田錄刪削送呈之際。

  二

  那末歸田錄原書有沒有全部毀掉呢?我們來讀一讀有關此事的最早的記載。宋朱弁曲洧舊聞卷九凡史官記事所因者有四條談到宋朝的小說:

  【 新唐書載事倍於舊,皆取小說。本朝小說尤少,士大夫縱私有所記,多不肯輕出之。予謂史官欲廣異聞者,當聽人聚錄所聞見,如段太尉逸事狀之類,上之史官,則庶幾無所遺矣。】

  緊接着就說到了歸田錄:

  【 歐陽公歸田錄,初成未出而序先傳,神宗見之,遽命中使宣取。時公已致仕在潁州,以其間記事有未欲廣者,因盡刪去之,又惡其太少,則雜記戲笑不急之事以充滿其卷帙,既繕寫進入,而舊本亦不敢存,今世之所有皆進本,而元書蓋未嘗出之於世,至今其子孫猶謹守之。】

  朱弁是朱熹的叔祖,兩宋之際人,據宋史本傳,弁「既冠,入太學,晁說之見其詩,奇之,與歸新鄭,妻以兄女。新鄭介汴洛間,多故家遺俗,弁遊其中,聞見日廣」。是朱弁十分熟悉北宋遺事,而「曲洧舊聞一書,事多出晁氏之言,世頗傳之 【 見揮麈三錄卷三劉廷黃大本朱弁行狀條。】 」。不過,朱弁的這段記載有一個矛盾:歐陽修既不敢存舊本,必已毀棄,其子孫怎能謹守原書?

  王明清揮麈後錄卷一轉記徐度談到的歸田錄遭遇,其文字與曲洧舊聞盡同,僅無最末「至今其子孫猶謹守之」一句 【 同一內容,曲洧舊聞分兩條,揮麈後錄則為一條;曲洧舊聞中有朱弁自稱之語:「予謂欲廣異聞者」、「予在史館時」云云,而揮麈後錄這兩句則為:「度謂史官欲廣異聞者」、「度在館中時」云云。同一段話,在朱弁那裏是自述,在徐度那裏也是自述,而且兩個人恰恰都在館中做過事,都有可能作這樣的叙述,這是很少見的情形。揮麈後錄成於紹熙間,其時朱弁已死,且前人亦無曲洧舊聞曾為後人妄增之說,故曲洧舊聞不可能抄揮麈後錄;反之,若王明清抄了曲洧舊聞,亦不必移花接木,將朱說搞成徐說(揮麈錄中引述他人之說甚多,僅引徐度就有多處)。故揮麈後錄的那段記載或乃先由徐度從朱弁處抄來,而王明清則又抄自徐度者。王明清或不知此乃朱弁之語,在編進揮麈後錄時,恐讀者誤解為這是作者本人的話,遂將文中之「予」字改成了「度」字。又,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據曲洧舊聞中「清凉山見佛光事云歲在甲寅」等語,以為書當作於建炎間朱弁使金被留時。然而「予在館中時」云云,又可證其書乃使金歸來直秘閣時所緒錄編定。】 。這表明徐度或王明清已經看出其中的矛盾,而作了文字整理,省去末句,以免矛盾。但隨之而來的,却是原書不復存在的結論。

  南宋人陳振孫對上述看法提出了疑問,其文並為宋末元初馬端臨文獻通考經籍考所轉錄。陳氏曰:

  【 或言公為此錄,未傳而序先出,裕陵(神宗)索之,其間本載時事及所經歷見聞,不敢以進,旋為此本(即二卷本),而初本竟不復出,未知信否。】

  他只說原本不復出,而不說不復存,甚至對原書不復出也提出了「未知信否」的疑問,表現了求實的精神,也為我們重新考慮問題提供了重要線索。

  回頭再仔細讀讀朱弁的記述。既謂「今世之所有皆進本」,則進本已廣泛流傳,歐陽修的子孫所謹守的,為原本無疑。而謹守之語亦與上文「本朝小說尤少,士大夫縱私有所記,多不肯輕出之」正相呼應。又朱弁在記述歸田錄事之前云:「予謂史官欲廣異聞者,當聽人聚錄所聞見」「上之史官」,這番話既是下文的引子,也是述歸田錄事的主旨所在:應允許歐陽修錄所聞見,也應讓歐的子孫將歸田錄原書上之史官。據此,則是「而舊本亦不敢存」之語與朱弁整段話的意思亦相牴牾。倘若「不敢存」乃「不敢出」之誤,則正其一字,全文皆通。而在這裏誤抄誤刻甚至朱弁筆誤,都有可能發生。

  元大德時,國史院編修官袁桷修遼金宋史搜訪遺書條例事狀 【 見清客居士集卷四十一。】 云:「本院宋朝名臣文集及雜書悉皆遺缺」,他並為此開列了要求政府購求的書目,其中就有歸田錄。後來元人修成宋史,其藝文志著錄歸田錄八卷,或乃搜訪所得之歸田錄原本,清末民初人夏敬觀即據此認為歸田錄原書亦嘗出。

  總之,歸田錄原本在歐送呈刪削本之際並未因不敢存而全毀。不過,自元人編宋史以來,再也沒有人提到過二卷本以外的歸田錄,我們今天已無法見到歸田錄原本的全貌。但是,在宋人著述中,存在着許多今二卷本歸田錄以外的佚文,這些佚文必出自原本,故歸田錄原本的內容亦可由此窺見一二。

  三

  前人注意到歸田錄佚文的,就目前所知見,只有夏敬觀一人。夏氏校宋人筆記,利用了宋朱熹名臣言行錄,發現其中所載歸田錄條文十八則(其實是十九則),有兩則為今本所無,於是他將這兩則佚文輯出,作為歸田錄補遺附於今二卷本之末。

  朱熹是一個治學態度比較嚴肅的人,夏氏所輯的兩則佚文,在名臣言行錄中都清楚地注明出自歸田錄,而且其中一條除注歸田錄以外,尚有「又涑水記聞曰」、「又龍川志云」云云,說明朱熹編書體例甚嚴,每列一書一事,如尚有他書他說可供參證者,則於注文中補列之。故朱熹引歸田錄佚文必有所據。

  但是夏敬觀所輯佚文僅此兩條。

  宋代的各種著作,引用歸田錄的很多。所引不出今本所有者,如曾慥類說、洪遵翰苑遺事等書,均選錄了歸田錄二卷本的大量文字;而如李燾續資治通鑑長編、馬端臨文獻通考等,則隨處引用歸田錄的記載並加以考辨。至於在筆記書中加以引述的則更多。

  引有歸田錄佚文者,筆者所見亦有多種。江少虞皇宋類苑,共引歸田錄一百四十餘條 【 類苑輯錄資料,每於條末附注出處,或於數條之末總注前面幾條的出處。一百四十條即指這兩種附注稱歸田錄、廬陵歸田錄、廬陵居士歸田錄及廬陵集、廬陵居士集(凡注後兩名者,同注前三名一樣,其文亦多見於今本歸田錄,少數為今本所無者,亦不見於歐集他處,故實亦指歸田錄)的總數加上少數雖注出他書,却明見今本歸田錄的條目的合計。其他幾本書的引文數,也是依其各自的編纂體例計算的。】 ,中有五十條為今本所無;阮閱詩話總龜引歸田錄三條,中有一條為今本所無,又有一條末注續歸田錄而為祝穆等事文類聚引作歸田錄;事文類聚引歸田錄五十餘條,中有十二條為今本所無;闕名錦繡萬花谷引歸田錄三十餘條,中有十條為今本所無。等等。上述數種為類書叢錄性質的書。宋人筆記中亦有提及歸田錄佚文的,如釋文瑩續湘山野錄有云:「鄭文寶高於詩,可參二杜之間,予收之最多,歸田錄所採者非警絕,蓋歐公未全見也。」查今歸田錄,無鄭文寶詩的記載。

  以類苑等書所引與今本歸田錄對勘,相同的條文,其異文往往較今本為優,有些還可以改正今本的一些錯誤。可見這些書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着歸田錄等許多宋人著作的本來面貌。而如釋文瑩,與歐為同時人,且曾與歐有過交往,則其所述歸田錄內容,或出親見。

  不過,引有歸田錄佚文的那些書,編例有優劣,版刻有好壞,其中即使如編輯較認真,版刻也還不壞的類苑,亦時有脫誤之處,故佚文中有所涉之事已在歐陽修身後,顯係誤引者。又,這些歸田錄佚文亦往往為今存之其他宋人筆記所有,如夏敬觀從名臣言行錄中輯出的兩條,就分別為釋文瑩玉壼清話和王闢之澠水燕談錄所有。這個現象,同宋人筆記的每每從同一種當時文籍中取材及互相因襲有關,在今存之各種宋人筆記中間,此事亦不鮮見。這是須要另作研究的。

  據陳振孫說,歐陽修之所以要刪削歸田錄,乃是因為「其中本載時事及所經歷見聞」。在今本歸田錄中,固無神宗「時事」,特別是有關王安石變法的內容,而在目前已見到的佚文中,亦無此種內容。故應還有尚未被發現的歸田錄佚文存在。否則就只能是歐在刪削之後毀掉了一部分原稿,特別是有關神宗時事的那一部分。

  四

  在考索歸田錄佚文時,尚有一事值得注意:宋人往往把歐陽修六一詩話的內容引作歸田錄。如與歐同時的吴處厚的青箱雜記卷九云:

  【 楊文公談苑稱楚僧惠崇工詩,於近代釋子中為傑出。而歐陽公少師歸田錄,亦記其佳句,則不甚多。】

  查今歸田錄未錄惠崇佳句,六一詩話中則有之。北宋末蔡絛西清詩話,則以六一詩話論王建霓裳詞之文為歸田錄之文 【 見類苑卷十九及苕溪漁隱叢話卷二十四所引。】 。類苑一書收入了六一詩話的几乎全部條文,而其中除少數漏注、誤注的以外,都是被當作歸田錄引的。遍檢類苑全書,未見六一詩話之名。事文類聚等書,情況又與類苑相同。

  這個現象提出了一個問題:六一詩話原來是歸田錄的一部分嗎?詩話的性質,原與歸田錄相同,亦為筆記整理稿。而在現存之歸田錄中,實際上也有詩話,如卷二:

  【 真宗朝歲歲賞花釣魚,羣臣應制。嘗一歲,臨池久之而御釣不食。時丁晉公謂應制詩云:「鶯驚鳳輦穿花去,魚畏龍顏上釣遲。」真宗稱賞,羣臣皆自以為不及也。】

  只是六一詩話有涉及唐、五代詩人的,而今歸田錄中保留着的詩話,則只涉及宋人,且多含政治內容罷了。又歸田錄曾被刪削,其原書內容大大不止於二卷進本。由此看來,六一詩話與歸田錄本為一書亦未可知。

  但是,六一詩話卷首題云:「居士退居汝陰而集,以資閑談也。」這就告訴我們,詩話乃歐陽修致仕以後親手釐定。既然如此,則不管其成書過程如何,應視詩話為不同於歸田錄之另一書。而且宋朝人知道有詩話的人更多,如司馬光作續詩話,其命題之意即為續歐詩話;宋敏求春明退朝錄,亦有稱引六一詩話之文。

  以六一詩話為歸田錄的人,大概不知道歐陽修已另有詩話一集,而仍視兩書為一書,這應該說是一種差誤。

  ●附錄三 主要參攷書目

  宋阮閱詩話總龜  【 四部叢刊本】

  宋孫逢吉職官分紀  【 四庫珍本影印文淵閣本】

  宋高承事物紀原  【 叢書集成本】

  宋江少虞皇宋事寶類苑  【 辛亥武進董氏影印日本元和活字七十八卷本(源出宋紹興二十三年麻沙書坊本)及杭州文瀾閣四庫全書六十三卷本】

  宋朱熹五朝名臣言行錄、三朝名臣言行錄  【 四部叢刊本】

  宋李元綱厚德錄  【 陶氏涉園影宋百川學海本】

  宋洪遵翰苑遺事  【 知不足齋叢書本】

  宋曾慥類說  【 明天啟本】

  宋胡仔苕溪漁隱叢話  【 叢書集成本】

  宋闕名錦繡萬花谷  【 明嘉靖丙申秦思宋刊本】

  宋闕名分門古今類事  【 叢書集成本】

  宋祝穆、元富大用、元祝淵事文類聚  【 明嘉靖辛酉楊歸仁重梓本】

  宋謝維新古今合璧事類備要  【 嘉靖丙辰刻本】

  宋釋文瑩玉壼清話  【 知不足齋叢書本】

  宋釋文瑩湘山野錄  【 津逮秘書本】

  宋王闢之澠水燕談錄  【 商務印書館校本】

  宋李燾續資治通鑑長編  【 光緒浙江書局本】

  元脫脫宋史  【 中華書局標點本】

  元馬端臨文獻通考  【 萬有文庫本】

  歸田錄二卷,佚文一卷 (宋)歐陽修撰;李偉國點校 唐宋史料筆記叢刊 北京市:中華書局,1981,1997湖北第2刷

附錄:

歸田錄二卷(兵部侍郞紀昀家藏本)

宋歐陽修撰多記朝廷軼事及士大夫談諧之言自序謂以唐李肇國史補爲法而小異於肇者不書人之過惡陳氏書錄解題曰或言公爲此錄未成而序先出裕陵索之其中本載時事及所經厯見聞不敢以進旋爲此本而初本竟不復出王明淸揮塵三錄則曰歐陽公歸田錄初成未出而序先傳神宗見之遽命中使宣取時公巳致仕在潁州因其間所記有未欲廣布者因盡刪去之又惡其太少則襍記戲笑不急之事以充滿其卷帙旣繕寫進入而舊本亦不敢存二說小異周煇淸波襍志所記與明淸之說同惟云原本亦嘗出與明淸說又不合大抵初藁爲一本宣進者又一本實有此事其旋爲之說與刪除之說則傳聞異詞耳惟修歸潁上在神宗時而錄中稱仁宗立今上爲皇子則似英宗時語或平時劄記歸田後乃排纂成之偶忘追改歟其中不試而知制誥一條稱宋惟楊億陳堯叟及修三人費袞梁谿漫志舉真宗至道三年四月以梁周翰夙負詞名今加奬擢亦不試而知制誥實在楊億之前糾修誤記是偶然疎舛亦所不免然大致可資考據亦國史補之亞也(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四十·子部五十·小說家類一)

歐陽文忠公歸田録五卷(四庫全書·史部·別史類·通志卷六十八)

歐陽修歸田錄八卷(四庫全書·史部·正史類·宋史卷二百三)

歸田録二卷

歐陽修撰或言公為此録未傳而序先出裕陵索之其中本載時事及所經厯見聞不敢以進旋為此本而初本竟不復出未知信否公自為序略曰歸田録者朝廷之遺事史官之所不記與夫士大夫談笑之餘而可録者録之以備閒居之覽也又曰唐李肇國史補序云言報應叙鬼神述夢卜近怪異悉去之記事實探物理辨疑惑示勸戒采風俗助談笑則書之余之所録大抵以肇為法而小異於肇者不書人之過惡以為職非史官而掩惡揚善君子之志也覽者詳之(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直齋書錄解題卷十一)

歸田録二卷

陳氏曰歐陽修撰或言公為此録未傳而序先出裕陵索之其中本載時事及所經厯見聞不敢以進旋為此本而初本竟不復出未知信否公自為序略曰歸田録者朝廷之遺事史官之所不記與夫士大夫笑談之餘而可録者録之以備閑居之覽也又曰唐李肇國史補序云言報應叙鬼神述夢卜近帷箔悉去之記事實探物理辨疑惑示勸戒採風俗助談笑則書之余之所録大抵以肇為法而小異於肇者不書人之過惡以謂職非史官而掩惡揚善君子之志也覽者詳之(四庫全書·史部·政書類·通制之屬·文獻通考卷二百十六)

歸田錄

作者:歐陽修(字永叔;號醉翁,六一居士,文忠) (北宋) 撰  

部:子 類:小說家類 屬:雜事之屬

參考資料:(《四庫大辭典》)

二卷。宋歐陽修(详见《毛诗本义》)撰。此书是歐陽修辞官隐居颖州时所作,故书名《歸田錄》。全书共二卷,一百一十五条,作者在《自序》中说:“归田录者,朝廷之遗事,史官之所不记,与士大夫笑谈之余而可录者,录之以备闲居之览也。”内容涉及北宋前期的人物事迹,职官制度和官场轶闻等。多数是作者的亲身经历和见闻,史料翔实,文笔生动简炼。如《卖油翁》等寓意深刻,最为人称道。其书最早的版本是元刊《欧阳文忠公文集》,商务印书馆出版过夏敬观校订本,1981年中华书局出版了李伟国的点校本。此外世传还有明活字本、《稗海》本、《学津讨原》本、《笔记小说大观》本等。